二十年前慕容王府险遭灭门,在那一场灾难中慕容敬德唯一的小儿子丢了,据说打那以后慕容敬德一夜白头,很少再过问政事,深居简出。当时程家帮了慕容家不少忙,虽然没有找到慕容之蔚,但帮着抓到了逃亡在外的仆人阿四。

阿四供出自己贪图钱财把慕容敬德的小公子卖掉了,但至于卖给了谁,却再也说不清楚。后来阿四被处死,慕容敬德寻找儿子整整八年,最后终于放弃,为了安抚自己的失子之痛,他过继了一个儿子,取名慕容竹。

慕容敬德果如传言一般,凡事都不大上心。他并不是很关心苏钰这个人,倒是程群对苏钰欣赏有嘉,非要和慕容敬德介绍介绍,慕容敬德曾推脱过几次,最后勉强应下了。

“慕容王爷一见便知气度不凡,久仰久仰!”苏钰拱手让了让。

“不敢!苏公子果然是芝兰之质!”慕容敬德撸着胡子赞了一句,但眉宇间却是很不在意的神色。。b1eec33c726a60554bc78518d5f9b32c

程群见慕容敬德漠不关心,心下也有些不高兴。但苏钰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很自然地与慕容敬德攀谈起来。。81448138f5f163ccdba4acc69819f280

“久闻慕容公子才富五车,在下早就想切磋切磋了,不知可否一见?”苏钰知道慕容家的旧事,也知道慕容敬德将慕容竹视如己出,管教严格。两人恰好同龄,苏钰以此为切口,便不那样突兀。

果然,提到儿子,慕容敬德一下子有了神采,他让仆人去叫慕容竹过来,然后对着苏钰说:“小儿不过略读古籍一二,称不上学富五车,公子过奖了。”

不多时,慕容竹便过来了。他头戴和田白玉冠,穿着一件豆青色蓄鹅绒长衫,腰系绛红火玉带,足蹬皂色流纹靴,行动之间甚是端正谦虚,礼数周全,一看方知家教严格。

“这位便是苏公子?我早听程大人谈起过你,说是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慕容竹跟着慕容敬德这么多年,会客之事常有,说起客套话来,入耳十分舒服,一点也不显阿谀之态。

苏钰一见慕容竹,也颇为欣赏。此人眉目如画,行动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儒生的谦虚有礼之气,让人感觉很是亲近。

“程大人谬赞,想衣才疏学浅,怎能担得起‘经天纬地’四个字!”苏钰忙站起来回礼道。

慕容敬德见两人一见如故,便对苏钰生出几分好感来。。884d247c6f65a96a7da4d1

说实话,慕容敬德见到苏钰后,颇有些神情恍惚,莫名其妙地忆起了二十年前丢失的小儿子。说起来慕容敬德不再为那件事难过已经有三四年了,今天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所以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若是慕容之蔚还活着,也该有苏钰这么大了吧。

苏钰行动十分优雅,也是一副礼数周到的样子。他比慕容竹更有一种风度和气魄,一看便是既有胸襟又有胆识的人。慕容敬德思量着他或许是哪个贵族的后代,但是在京城,又似乎没有听说过有云姓的贵族。几人攀谈地十分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这时程群的脸色才微微好转。

“程大人和苏公子请喝茶。”话语间,一位妇人突然端着茶水进来,姿势十分优雅雍容,想必是慕容敬德的妻室夏氏了。

慕容敬德看到夏氏,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下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水道:“你怎么来了?”

夏氏笑道:“程大人多次夸奖苏公子,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自然要瞧瞧。”一边说着,一边向苏钰看去。

苏钰很有礼貌地颔首,正准备问好,却见夏氏方才和蔼的笑容雾散雪霁般消失不见。

是我哪里出错了?苏钰一时不明所以,不知夏氏为何突然沉下了脸。

“苏公子......你是哪里人?”夏氏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在下乃是博城人。”苏钰如实回答。

“博城......距伏城并不算远。令堂可安在?”夏氏又问。

“已经去了。”苏钰黯然道。

夏氏又瞧了苏钰一小会儿,这才渐渐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样审问公子,也太不礼貌!苏公子莫怪。”慕容敬德歉意地笑笑。

苏钰虽然心中疑虑,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笑说:“无妨。”

几人坐了片刻,苏钰和程群将要离去时,夏氏一直送到府门口,又歉意地笑了笑道:“公子请留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慢慢行至府外的拐角处才停下,夏氏才执着苏钰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缓缓问道:“夏氏有一事想要问公子,会多有冒犯,请公子见谅。”

苏钰忙说:“夫人言重了。”

“你......父母可是亲生父母?”夏氏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用了很大力气。

苏钰心中一惊。

片刻他摇头道:“并非亲生父母。”

夏氏听到这样的回答,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侧过头擦了擦眼泪,又问道:“可有亲生父母的消息?”

苏钰摇摇头。

夏氏心中凄然,执着苏钰的手不放,眸中颇有不舍:“我儿若活着,也和你一般大了。”

苏钰了然,想必是母亲思子心切,见到他之后以为他是慕容之蔚了。

夏氏还想进一步确认,却忽然发现什么也确认不了。慕容之蔚被抱出慕容王府的时候,十分紧迫,慕容敬德甚至没有仔细看过他,更没有留下任何凭信和身份证明。二十年了,哪里还能找到?就算能找到,哪里会有这么巧?

苏钰低声安抚道:“夫人不必过于伤心,慕容公子无论在哪里生活,都是慕容家的血脉......”

夏氏凄然点头,半晌才慢慢放下苏钰的手,说:“是我唐突了......”

待苏钰走后,夏氏才回到慕容王府。

“今天你怎么了?”慕容敬德显然注意到了夏氏的反常举动。

夏氏坐到榻上,惆怅道:“见到他,就突然觉得他是蔚儿。”

“你说什么?!”慕容敬德听后,茶杯从手中脱落,摔了个粉碎。

“你怎么了?”夏氏吓了一跳,问道。

“我方一见到他,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蔚儿,说起来,我已经三四年没有想过他了......”

夏氏听后,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起伏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慕容敬德的手,道:“他一定是蔚儿!老爷子,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即使不在你身边,他也没有长成别人的样子!没有失了慕容家的气度!”

慕容敬德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巧的事?”

夏氏仍然不依不饶道:“不会错!这是一个母亲对骨肉的感应!”

“可是,你怎么告诉他?你怎么去确认?有证据吗?他会接受凭空出现的亲生父母吗?”慕容敬德冷静而残酷地说着这个事实。

夏氏张口结舌。

是的,二十年了,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证明。如果只是长得像,那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

“让他多到我们家来......我还是想见他。”夏氏无奈地妥协了。。

苏钰本想同夏氏打探一下关于苏籽的下落,不想他反而被设计,不但没有打听出来什么,反而被夏氏误认为自己是她的儿子,兀自纳闷的苏钰知晓这是陆川给他下的套,他那时被明白陆川的为人不可度量,他不知晓这个家伙究竟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虽然慕染将林晖辅佐登上皇位,林晖也配坐上那个位子,而原本站在对立面的陆川却没有做出丝毫阻拦的行为,反而帮着慕染。

这一点不禁让苏钰感到疑心,别说陆川是因为慕染才宁愿舍弃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有太多,只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陆川,苏钰想到这里,又是蹙着眉头,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来。

苏籽虽然是苏钰的妹妹,只是她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甚至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背叛苏家的组训,苏家的那些长老们并不是好惹的,苏钰不是担心苏籽,怕只怕她再不计后果做出什么愚蠢不可及的事情来,只怕慕染他们都是要受到牵连的。

苏钰想到这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慕染不知晓什么时候来到了苏钰的身后,仅仅是注视着苏钰的背影,慕染便是瞧见了他心里的担忧,此时他们已然离开,慕染心中还记挂着陆川的安危,“如今陆川被贬,虽说他太子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可是他如今会不会有生命之忧?”

彼时的慕染毕竟将陆川视作心上人,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说着这话的时候,苏钰的面色却是阴沉沉暗了下来,更是在慕染的耳边冷笑一声,虽然这一声冷笑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他心中还是想着慕染这丫头毕竟还是太傻,不过他如今同慕染什么关系,陆川同慕染又是什么关系,只怕自己说什么都不及陆川的一句话来的重要。

念及如此的苏钰的面色不由得阴沉沉暗了下来,只不过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人是鬼,日久见人心,慕染总会知道陆川的阴谋,他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慕染不会受什么伤害才好。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便离开了,只是慕染没有瞧见,苏钰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陆川正冷冷地注视着她们此时并肩而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