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死命吹二月天,从丧子打击里恢复出来老爷子带着儿子们又跑到京郊散心去了。【虾米文学xiaienxe]这样事情他几乎每年都要来那么一回,倒也不太出人意表。

皇帝出京了,京里人过得颇为惬意。老板不家,底下混水摸水员工也就多了起来。春天来了,人心思变了,大老板出游了,大家来八卦吧。

这个没有网络、报纸也是官办且只供内部系统使用年代,写大字报、发小传单什么,那抓起来罪可就大了。总来说,散播小道消息渠道还是挺少,也就是个“散布流言”而已。

旗人刚入关时候,人口还少,成年男子得到个或大或小差使也不算很难,大家都有正事做,也没那么多闲心四处蹓跶。到了现,人口繁衍,公务员编制又不能无限扩编,于是就有了很多闲人。这闲人还有国家发钱保证不会饿死,闲着没事儿就跑去混个茶楼什么,进茶楼也不能当喝茶,那不成水桶了?那就要八卦。

流言,尤其是这种香艳又刺激还涉及到高门流言,总是能挑动大家神经,并且添以自己加工而往外扩散。从这一点上来说,阿灵阿出这个贱招还真是够贱,基本上差一点儿人就能给他一剑封喉了。

问题是,佟家不是什么“差一点儿人”,那是佟半朝。流传市井里八卦闻,想传到宫里,那是要费相当大周折。听到这些流言闲散旗人,也有可能与当朝官员有亲戚关系,这就传到高门大户那里了。

这一步好办,下一步就难了——能混到可与皇帝说话这个高度,谁都不傻,谁会真吃多了撑跑去检举揭发呢?

康熙对于佟氏一门维护是有目共睹,当初给佟国纲写碑文人,就因为诚实地反映了此君生平,惹得康熙不——居然没有多夸一夸我舅舅——就被皇帝扁。现佟国维可还活着呢。

阿灵阿等了足了小半个月,居然没有人上表弹劾,气得家里骂娘:“都察院都是死人么?!隆科多这样不守规矩,居然没有人参他个帷薄不修!”又问管家,“石家那里就没有什么动静?”

管家苦哈哈地道:“他们家动静是有,就是一直清点东西,各色物件儿往库里抬——万岁爷回来之后就是十五阿哥放定日子了,婚期也不远了。他们先顾不上这头儿。”

阿灵阿噎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那几家呢?”

“啊?”

“少TM给爷装傻!我就不信正白旗、镶黄旗里再没有人想把闺女嫁给太孙!”

“这个还真没动静,爷,兴许,人家是等万岁爷回京呢。这会儿要是上了表章,半道儿叫佟家给截了……”

管家猜得好像也有道理?阿灵阿诡异地笑了:“你个老小子行啊!这样事儿都会想了。”

管家陪笑道:“奴才不过是跟着公爷出门儿,略沾了点儿仙气儿罢了。”

阿灵阿笑容一敛,又是一副恨恨状,隆科多破事儿京城里有几个不知道?就冲他时不时给小老婆撑个腰,让小老婆出面应酬来看,有头有脸人家就没有个不嘀咕。到了这会儿,我都把事儿给挑出来了,还没人出来弹劾!

足见佟家之势大!

这样佟家,实是选妃路上大障碍。

阿灵阿原本盘算很美妙,他散播了流言,有人听到了,弹劾。表章送到皇帝那里时候,以康熙性格会搞个调查,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怕查。再者,从舆论上讲,绝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同情元配,传得就会加猛烈,皇帝想息事宁人都不行。

皇帝正外头,空间上距离,有时候是事成与否关键要素呢。

没想到,什么都算到了,偏没算到这京城内外就是没有一个动手!

阿灵阿咬咬牙,决定再观察俩月,到时候再没有人出头。说不得,他得安排人出面了。明年就又是大挑年份了,这种事情早办早好。除了佟家,满洲著姓还有不少呢。

背着手书房里来回踱步,要怎么安排呢?

佟国维额角一跳一跳,要怎么收拾呢?

佟家知道这市井流言时候,京中已经传遍了这等闲话。

佟家号称半朝,族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佟国维自是站塔尖儿上人。他家族里闲人听到了消息,也是不以为意。本来,隆科多事情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关碍不是?谁吃多了撑去跟老爷子说他儿子不是?

直到流言越传越广,族人们才急匆匆地告诉佟国维去:经过阿灵阿润色加工爆料,这内里情况也太刺激了,不管不行了,这影响太坏了,会影响一大家子。

以前,包括本家族人,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四儿来历,只知道隆四爷很是疼宠这位如夫人,现大家都知道了,这是抢来破鞋。十个里有八个嘲笑隆科多,猜测那儿子是不是他。另外两个猥琐一点,还想,这女人是个什么模样儿呢?得多才能迷得隆科多这样抽风?

擦一擦口水,收一收嘲笑,跟老太爷表功去。

佟国维是真头疼了。这当口儿出这流言,绝对是背后有人挑事儿,不然何以这么些年没人说嘴,到这节骨眼儿上流言就井喷了呢。可流言这东西,是越禁止,大家越相信。

佟国维气得手脚直哆嗦,孽子啊!“叫那个孽子来见我!”

隆科多很忙,忙着趁皇帝不,想给四儿谋个诰命,这期间也少不了打着他爹旗号干些招摇撞骗事儿。今天,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正要回来向爱妾表功,就被管家迎到了佟国维书房里。

一进门,佟国维看到他副喜滋滋样子就来气,扬手就把茶碗砸了过去。茶碗落隆科多身前,细白瓷器碎作几片,四下飞溅,茶水洇渍开来,隆科多吓了一跳:“阿玛,您这是怎么了?”

他还不知道!

佟国维手指直指隆科多:“你干好事!”

“儿子怎么了?儿子自打上回被皇上说过,一直很老实啊。”

“你老实个P!”一向以斯文和蔼形象示人佟国维忍不住爆了粗口,“你都干了些什么?”

老爷子知道了?隆科多谄笑着爬起来,挨挨蹭蹭地过去给佟国维解释:“玉柱都要说亲了,他额娘还是没个身份,说亲时候不好看,儿子这也是为了咱们家面子,这才想法儿给她求个诰命……”

佟国维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一口痰憋气管里脸都憋红了。

隆科多慌忙给他拍背,佟国维吐出一口浓痰,狠狠啐隆科多身上:“畜牲!这个家要败你手里了!”

“儿子怎么了呀……”隆科多嗫嚅着,依旧不服,“本来就是么——”

“住嘴!”佟国维看着跟他夹杂不清了,直接把现状甩他头上了,“外头传遍了,你那个妾来路不正,你宠妾灭妻,已经说到我们家家风有问题了!你还没睡醒呐!”

隆科多吓了一跳:“没这么寸吧?”

佟国维不跟他来这一套:“你宠哪一个,是你事,我没管过。要误了家里事情,我可饶不得你!先头那个贱人猖狂,我是看你份上、看便宜脸面份上,不揭不出来、不作计较,反正是女人家事情误不了大事。现她已经累到家族脸面了,你这就把你那堆烂事儿给我收拾了,不要让我动手!”

到底还是给儿子留了点儿体面。

“她跟了儿子二十年了,又生了……”

“我佟家几百年名声,如今近枝几百人,不比你一个妾重要?!”佟国维一摆手,怕就是隆科多犯糊涂,一个小妾好办,自家儿子就棘手了,“你听好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贱人四处招摇消息!你想要她好好,就让她老老实实。”

“这分明是有人背后捣鬼!阿玛!您可千万不能……”

冤孽啊!自家儿子怎么就叫这货给拿住了呢?以前顾忌儿子,现有了深顾忌了也不能下手,把这货弄死了,倒像是坐实了流言。【虾米文学xiaienxe]佟国维头疼得很:“知道有人捣鬼就让她收敛一点儿,别弄把柄塞到人家手里去!以后有什么事儿,叫你媳妇儿出面。弄个妾出去,不像话!”

隆科多慑于父亲难得发了一次火,呐呐地应了。

回到自己那一方天地里,左思右想,这是有人阴他,又拿流言没办法。他还得跟四儿说,现正风头上,她还是不要出去再加深流言了。

四儿小脸煞白,看得隆科多心疼不已:“就一阵儿,就一阵儿,家里随你玩儿。”

四儿颤抖着声音:“为了我倒叫你挨了好一通训,以后再不要这样了。”

真是通情达理啊!隆科多感动得无以复加:“你且委屈一下,风声一过,我抢也给你抢个诰命来!这流言就是这样儿,过阵儿来了鲜,就把这一茬儿给丢过去了。”

四儿郁闷一阵儿,带上丫头婆子就直奔隆科多正室屋子里玩儿去了:“恭喜四太太,贺喜四太太,老太爷为您出头儿了呢?您高兴么?”

另一边,佟国维已经给门生故旧打招呼了,大家帮忙盯着点儿折子,有谁想参我儿子了,帮我压一压。他还没想到隆科多和四儿所谋挺大呢,只以为儿子抽风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宠小老婆宠得没了边儿。

佟国维这会儿招呼却是多余了——只要阿灵阿不出手,目前没有出手人,朝上一派平静。

大家都等着看风向呢,隆科多事情是大家都心里默默鄙视,阿灵阿人品难道就值得心里默默致敬么?前后一想,谁也不肯当枪使,谁都想让阿灵阿出这个头,大家跟着拣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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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就好,别跟佟家翻脸,到时候……皇上未必会高兴。”说话这是淑怡,她小日子过得不错,现又怀上了第二胎,正春风得意时候。外面听了八卦,又事关外甥兼堂侄子,没道理不到姐姐面前卖个好儿。

今天淑怡进宫来给皇太后请安,淑嘉因胤礽还没回来,就邀她到东宫里坐坐,顺便看看外甥女儿,兼说话商量事情。

淑嘉从盒子里掂出一枚金簪子看了一下,又扔进去:“我跟佟家较什么真儿呢?隆科多破事儿,上上下下有几个不知道?就值得为他置气?”

淑怡还是意思意思地劝了一句:“佟家毕竟是两代后族,家教都是好,除了他们两个,家里女孩子还是不错。真要指给了太孙,也……呃,还算过得去。”

原来是说这个!

淑嘉撇撇嘴,说起这个,她们一家子都很委屈了。做爹妈没有多大发言权,当事人直接被剥夺发言权,坑爹是,康熙做了选择题,甭管加分还是扣分,后都要他们家来承担后果。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帝说好了,你就得答应着,且顾眼下吧。至于以后事儿,那还不是捏咱们手里?此时太子妃还没把这风言风语与自家儿子选媳妇给联系起来,这京中大族关系错综复杂,说不定是别有内情,实无法确认。

淑嘉道:“不说这个了,弘旦媳妇儿还是个没影儿事儿,弘晰媳妇儿这就要送到京里来了呢。四丫头事儿一办,就是他事儿了。等到弘旦娶媳妇儿时候,这中间还不定有什么变故呢,哪能现就看中是哪一家?”

淑怡歪歪头:“也是。二姐姐,你看这个是要做什么用?样子倒是巧。”两人相处时候,裕王福晋非常坚定地叫太子妃是姐。

淑嘉把手上盒子递给她:“你看看,还能看得过去罢?”

淑怡一瞧:“二姐姐,这是要给四妹妹么?拿给旁人倒可,给四妹妹,未免次了一点儿,”说得很小心,“不太贵重,怕不好罢?”说完又后悔了,办这种事情完全不像是太子妃作风,即使她真拿这个给了淑惠,那也是另有考量,自己真是金嘴了。

“我身边儿那几个丫头,到了该放出宫年纪了,不管是走留,我都得有些心意才好,”淑嘉没有计较淑怡表情,“一人四匣子金玉首饰,十匹绸缎,再添一百两银子。”

淑怡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不少了,搁到外头,寻常人家全副家当也未必有这么多呢。”

“她们跟了我十几年了,我何必意这点子东西呢?也算给她们点子东西好傍身。出嫁算是添妆,被请去供奉也是有些傍身之物,留我这里……她们打扮得好看了,我看着也舒服不是?”八个人,满破了花不到两千两银子,十多年了就这一笔大开销,有什么舍不得呢?

淑怡笑道:“到底是二姐姐。您打算放谁留谁?”

“我现还没想好呢,她们年纪大小不等,差着一、两岁呢。从明年开始,且有得忙了呢。”

淑怡放开这个不提,转而说起家中事情:“如果咱们家里,外头事情是一概都不管问,只管专心把四妹妹事情办好。嫁妆已经得了大半,陪嫁田庄、铺子账目也点清了,眼下就等圣驾回来好办事儿了。说起来,三公主京宅子我倒知道哪里,他们两口了送女入京待嫁,妆奁也是流水般往宅子里搬呢。”

淑嘉道:“你听着他们那里,风声如何?”

淑怡皱眉道:“三公主是个安静人,天子脚下,三额驸不老实也得老实。”

“也还罢了。”

“不说这些烦人事儿了,咱们格格呢?”

提起女儿来,淑嘉笑开了:“弘早跟她玩儿呢。”叫把两个孩子都带了来。

弘早先给母亲和姨母请安,淑怡笑道:“七阿哥也长那么大了。”

淑嘉道:“他巴不得再长大一点儿,看他哥哥们都去读书了,他整天屋子里挠墙呢。”

挠墙二字仿佛戳到了淑怡笑点,笑得前仰后合:“您当他是小猫儿呢。”

弘早也不是头一回到这个姨母兼婶子了,看看淑嘉没表示,他主动地道:“我家妹妹才是猫,还挠我阿玛来……”

孩子,说实话是要被打击报复。

淑怡又笑个不住:“也就是她了,换个人挠挠试试!”笑了一阵儿,抱过外甥女儿来逗弄,“咱们格格多乖呀,怎么会挠人啊?”

淑嘉把儿子搂过来好一阵揉搓,对淑怡道:“她还真是挠,我险些背了黑锅。”

淑怡手上一顿,连忙把外甥女儿给了保姆:“葡萄架?”

淑嘉一手戳到她额头上:“你就贫吧,你道是什么好事儿么?”

淑怡握住姐姐手指:“好姐姐,饶了好吧。说真格,四妹妹添妆那天,你回不回去看看?”

“不但我去,你也得去啊。这哪是咱们嫁妹妹呢?这是娶弟媳妇儿呢。”

淑怡会意:“亏得这日子不太寸,正日子九月,我已经坐完月子了。”

淑嘉又与淑怡说了一会儿话,淑怡仔细回忆了一下,世家贵女加强补习已经不是闻了,几处婚嫁情况也说了:“大概齐也就是这些了,姐姐知道,我眼□子不太方便,不好多走动。”

淑嘉道:“我是方便了,也不好走动呢,咱们是半斤对八两。”

两人又说笑一阵儿,淑嘉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放淑怡回去:“路上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