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怜悯地看了眼忠毅伯夫人,“伯夫人不知,我刚从宫里出来,这事情也是在皇后娘娘处听闻的,听说长公主已经进宫请求皇上取消这婚事……”

“怎么会?我儿的婚事已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能把新娘娶进门……”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忠毅伯夫人停止哭泣后,方才叹口气道,“眼看这婚事在即,现在出了这等事,只怕这婚事要生变了……”

忠毅伯一直处于激愤状态当中,听了叶旭尧这话,当即如棒喝一般福至心灵,是啊,这坠马可以是意外也能是人为,他不能让儿子伤得稀里糊涂的。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我若是你就不急于处置犯错的人和畜生,还是先留着把真相弄明白更好。”叶旭尧似淡然地道。

说了句狠话后,他这才把儿子坠马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一提到这事,忠毅伯就恨得咬牙切齿,“我已经着人去把那匹疯马找了回来,这回我定要把那马分尸也不解恨。”

“恕我冒昧,到底这坠马一事是如何发生的?”叶旭尧淡声道。

男人那边倒是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忠毅伯只是冷静而机械地谢过叶旭尧过府探望的好心,只是人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看起来蔫得特别厉害。

一旁的忠毅伯府大媳妇也只好说些安慰的话,不过她到底是大房的媳妇,对二叔子这伤势,再难过也是隔靴搔痒罢了。

林珑已为人母,将心比己,她能明白这比她年纪大得多的忠毅伯夫人的痛苦,毕竟儿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这伯夫人哭得伤心,她也忍不住抹泪。

“我还能如何放宽心?侯夫人不知道,我儿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如我替他受罪更好……”忠毅伯夫人本来就是勉强来见客,可是没有一会儿她就又痛哭出身。

林珑忙上前去安慰忠毅伯夫人,“伯夫人还请放宽心……”

叶旭尧携林珑亲至之时,看到的就是这对夫妻悲伤欲绝的一面。

皇帝遣来的太医诊治过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与府医一样,这人是废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也是无能为力。

此刻的忠毅伯府正处于愁云惨雾当中,忠毅伯一脸的阴沉,他心痛这嫡出次子的伤势,至于忠毅伯夫人却是哭得眼睛都肿了,几度昏噘过去。

马车拐了一个弯,往忠毅伯府而去。

叶旭尧安抚地轻拍妻子的背,让她不要太惆怅,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要放宽心,自然也就能活得如意潇洒些。

“就算如此,倒也可惜了一个大好青年的前程。”她叹息一口气道。

林珑一听,就知道丈夫是要去暗中提醒正处于悲伤中的忠毅伯夫妻,只要这对夫妻起了疑心,那么要收集证据就会容易得多,有了证据,还怕长公主会不认?

叶旭尧的想法自然也是倾向妻子的,“我们等会儿前往忠毅伯府一趟。”

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马车里,林珑靠在丈夫的怀里,“夫君,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有猫腻?”

林珑与叶旭尧在宫里与俩大儿子团聚了个把时辰,还是在晚膳之前递牌子出宫了,出了忠毅伯府这件事,苏梓瑜并没有留她在宫里用晚膳。

长公主轻抚女儿的秀发,为了独生女儿的心愿,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周雪柔这才长松一口气,“娘,还是你好。”

“你皇帝舅舅还没有完全松口,不过这婚事迟早得吹,你且给我安心。”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背,脸上带着笑意道。

长公主匆匆出宫回府,女儿周雪柔正在等着她,一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她忙奔过去扶着母亲,“娘,如何?”

朱翊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妻子的话中有话,虽然皇姐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但如果这事真是她授意的,那么其心当诛,实在是恶毒得无边了,那可是个大好青年,前程似锦,他也打算栽培假以时日重用这个年轻人,现在都被毁得干干净净,连渣滓都不剩。

还没有找到证据,她不会把这顶高帽戴在长公主的头上,当然如果被她抓到实质的证据,她就要把长公主钉死在这上面,让她再也不能翻身掀风作浪。

“臣妾什么也没有说过。”

“你是说皇姐她……”

待长公主告退出去后,苏梓瑜方才与皇帝道,“皇上,这事情臣妾总觉得不对劲,哪会好端端的就碰上这样的事情?”

不过她是知道这未来姑爷的伤势并没有花假,所以不管皇帝如何派人去看,忠毅伯的嫡出次子成为废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长公主咬紧一口银牙,也不得不跟着说一句,“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苏梓瑜忙道。

朱翊看到皇姐这一面,脸上的神情方才和缓一些,“这婚事现在不能解除,等朕派人去看望一下忠毅伯这嫡出次子的伤势再做定论也不迟。”

她一反常态地对苏梓瑜歌功颂德起来,至少在朱翊这皇弟的面前,她也要表现出对苏梓瑜的感激之情。

“谢过皇后。”长公主这会儿惺惺作态地向苏梓瑜道谢,“我替我们柔姐儿谢过娘娘,娘娘免她受这苦头,实乃于她有再造之恩……”

苏梓瑜看了他一眼,他不就是在等她开口说这句话吗?毕竟这婚事是她牵头的,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做了表示他才好有台阶下。“圣上,柔姐儿好歹唤我一声舅母,我也不忍心看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有这么个夫婿,女人守活寡确实是太难了些。”

“梓瑜?”朱翊开口唤了声妻子。

苏梓瑜轻触皇帝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好半晌,她方才道,“长公主莫哭了,若实情真是这样,这婚事自然是不成的。”

长公主却似没有察觉一般径自哭着。

这哭声让朱翊觉得异常地烦躁,表情甚是难看。

长公主再度失声痛哭起来,直呼她苦命的女儿,一嫁进去就要守活寡,这辈子如何能活到头啊?

朱翊与苏梓瑜再度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忠毅伯的嫡出次子伤势严重到这程度?

她的女儿好歹身上流着皇族血脉,如何能嫁给一个阉人?

长公主一听立即掩帕痛哭失声,“在进宫之前,我先去忠毅伯府看过了未来姑爷的伤势,他不但伤到脊椎,那玩意儿……也……被惊慌的马儿踩到,大夫说已经废了,若是这伤治不好,那就只能实行阉割之术了……”

“这瘫了的人并非人人都不能人道,皇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朱翊立即反应过来,也有瘫痪在床的男人还能正常传宗接代的例子。

朱翊和苏梓瑜都惊呼出声。

“什么?”

长公主得了皇帝这句,立即把羞怯抛到九霄云外。“皇上,你是不知道啊,他……他不能人道了……”

苏梓瑜的心却是“咯噔”一下,她确定不会喜欢长公主接下来的话。

“皇姐有话不妨直说。”朱翊催促道。

朱翊与苏梓瑜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刚听到这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着人去详细了解一下伤势,所以并没有太清楚这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到伤得如何?

“如果仅仅只是瘫痪那就罢了,可他还……”长公主猛然抬头道,只是一时羞怯不好将话直白说出来。

朱翊揉了揉额角,“皇姐,梓瑜说得没错,若真的取消婚事人家会怎么看柔姐儿?难道一出门要被人指指点点?”顿了顿,“朕会派出最厉害的太医前去诊治,希望能治好这瘫痪之症。”

她怒目与苏梓瑜互瞪。

“难道为了面子就不要里子了吗?”长公主立即反唇相讥,“他若是还好端端的,皇后何时见到我反对这婚事?可现在他人瘫了,难道我要把女儿嫁过去受苦?恕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操,我做不到铁石心肠。”

“那长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她冷脸进来,先屈膝向皇帝行了一个礼,“如今看到人家男方遇到难处了就要取消婚事,你不怕别人戳你们母女俩的脊背?这于柔姐儿的名声有碍,这往后还要不要抬脸做人?”

苏梓瑜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长公主哭道,“……人都瘫了,皇上,我们柔姐儿如何能嫁他?这不是要把柔姐儿往火坑里面推吗?我这当娘的,明知道女儿成婚后不会幸福,实在做不出来枉顾女儿幸福的举动来……”

叶旭尧也会意,很快就行礼告退,先行去看望妻儿仨。

“你且先过去陪陪你娘子,这里还有本宫。”苏梓瑜没打算多说,现在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御书房里面,她在这里没敢明目张胆地安插眼线,毕竟这是敏感地带,所以她不能在此时浪费时间。

叶旭尧的神色一怔,这么凑巧?他猛然抬头看向苏梓瑜,“娘娘……”

他在最后退出御书房的时候遇到匆匆而来的苏梓瑜,苏梓瑜停住脚步,低声与他道,“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坠马受了伤,听说瘫了。”

叶旭尧的脸色紧绷,直觉告诉他出事了,只是现在他人在宫里收不到消息,再心急如焚也要保持镇定。

他挥手让一众大臣先下去,众人都侧目偷瞄了几眼这长公主,这到底是御书房,她就这样没规没矩地闯进来,还真是嚣张。

皇帝朱翊抬头看向哭着进来的皇姐,眉头不自觉地皱紧,这皇姐一进来就喊着让他做主,也得先说说是什么事他才能做主啊。

苏梓瑜的凤轿到达御书房之时,长公主已经成功闯了进去。

一想到那无辜的忠毅伯嫡出次子,她就为其不值,碰上了长公主这对无耻的母女真是三生不幸。

林珑点了点头,既然自家义母心中有数,她也就没有必要多说,再说这趟进宫为了俩宝贝儿子,哪怕心里像被猫抓一样痒得很,她也不可能跟着去御书房看热闹。俩宝贝儿子就快到下课时间了,她的心都飞到他们的身上,至于长公主母女什么的那就靠边站吧。

苏梓瑜其实也想到这点,“我先过去看看,这事若真与她有关,那这心肠太过于恶毒了,本宫不过是一番好意,她却害了人家,这真让本宫不齿又心寒。”

她只差说出幕后真凶是长公主了,毕竟周雪柔不想嫁啊,如今这人受伤了,先莫论会不会解除婚约,现阶段还有几天的婚事是举办不成了。

“义母,这事有蹊跷。”林珑一面帮苏梓瑜整理衣裳,一面沉声把心里的分析道出来,“我想到昔日汝阳王府的前世子,他不就是坠马而死的吗?后来证实这是场阴谋,可想而知,这忠毅伯的嫡出次子估计也是被人加害的,毕竟时间太赶巧了……”

苏梓瑜当即起身,“备轿,本宫要摆驾御书房。”

帘子又被人掀起,绿素匆匆进来,朝两人行了一礼后忙道,“长公主进宫了,正去往皇上的御书房……”

苏梓瑜又与林珑对视一眼,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消息并非是好事。

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