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艰难的醒过来,头痛欲裂。

幸好两人的酒品都还上乘,刘洁喝了七瓶啤酒,倒在地板上安安静静的睡了一夜,现在未醒。

白树喝了一杯白开水,匆匆洗漱。匆匆下楼上班。他实习的单位,是在广电局。小县城里的小电视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事可忙,除了偶尔会有一些意外新闻外,整个城市几乎每天都波澜不惊,展现出一副悠然宁静的姿态。

白树在办公室里一连坐了一周,学习新闻制作,编辑视频。然后他终于开始出去实习采访。那天正好接到一个热线电话,说有人捡了一张三万人民币可兑现的支票,他等在原地将支票还给了失主。电话是失主打进来的,白树去采访归还支票的人,那位失主还在,一直在口中叫好人,热泪盈眶。

那位归还者在在面对摄像机的时候,很是局促,紧张不安,仿佛怕生一般。他看着黑洞的镜头,良久不说一句话。突然捂着脸大声哭出来。

“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子。”

“那是怎样的呢?”白树轻声的问了一句。

“我后悔得要死,我难过得要命。我后悔死了,三万块啊。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子。”

白树好声安慰了那位归还者好一阵子,终于让他不哭了。

“那张支票也有别人看见,但是,是我捡的,我不好意思自己揣起来,所以一直在那里等,因为有人看见我捡了。嗯,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子的!”

这条新闻终于没有写出来,也没有播放。白树将那段视频看过许多遍,闲下无事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看看,但是他一直没想明白,那个人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哭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白树突然从这件事上,猛然想起了大学时候给他上文学课的老师。尽管这两者之间的联想,并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

白树有一段时间突然回到大学,想去找找那位文学老师。可是他不知道那位老师住的地方,手机存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听到声音也变换了主人。他在学校的一条树荫浓密的长长的小路上徘徊了差不多一个下午,最后悄然走了。

他没有见到那位文学老师,他在学校的许多地方走了一遍,都是他以前很熟悉的地方。重温过去是需要勇气的,当想起过去的一件件,就会勾起心底最陈旧的记忆,对比今昔,往往会让人陷入无边际的苦海。

生活本身有着最良好的修养,从来安闲从容,波澜不惊。

白树工作实习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他被转正。他一直不安地渴求继续留下来,然而真正被告知的时候,没有意料中的惊喜高兴,他平静如水,不悲不喜。

那天晚上,同事们一起请他吃饭,祝贺他留下来。同被祝贺的,还有另一位女生叫丁灵,她是和白树同时间来的,而且他们是校友。丁灵学的播音。

白树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过她的播音,声音明净,很好听。

白树终于还是保留了一份清醒,并没有跟着其它同事不醉不归。他将其它醉醺醺的同事一一送到饭店门口,送上出租车,自己一个人从饭店里走出来。丁灵也从饭店里出来。

时间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慢慢的踱步,走过在一条长街上,街上的人已经稀稀落落,路灯昏暗。

白树话不多,丁灵也静默无言。将丁灵送到家,及至返身,白树才恍然发现,回去的路竟一下子变得漫长遥远。他们完全住在两个相反的方向。

白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仿佛夜里游荡的幽魂。十月份的天气,虽然正直暑热,然而这般深夜,竟是有几分秋天萧瑟的气息。素月中天,清辉盈盈如水,细约朦胧,突然感到几分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