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才子记忆的直线上,唯有几处零星的装饰,可以让人感觉到风格迥异,带着点精彩和特别的意味。

木才子走进教室,之所以有许多人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射来炯炯有神的眼光注视,只因为一个有点巧合的原因。

好像是写作课。

这也是木才子在大学里去得最多也逃得最多的一门课。

这理由看着有点矛盾,事实却一点不假。

要想明白其实也很简单,这课是开在大一的。那时候他刚刚进大学不久啊,人地生疏,寡言少语,整个就是一清纯无比的绿苹果,既青且涩。青涩的结果,那当然就是比较听话,比较乖,常常一不小心就会去上几节课。

还有比较重要一点的是,这门课,看上去,他还有点喜欢。

写作老师在前面讲《一个人的村庄》,讲着讲着就天南地北的到处乱飞,神游了。突然下课铃响,写作老师真的就发现教室变成他一个人的村庄了。

于是老师突然宣布,开始点名。在第一节课中间休息的时候。教室顿时鸡飞狗跳,全是电话按键的声音,就跟那年头抓壮丁一样惊天动地,那些好不容易睡得死去活来的兄弟姐妹,一个激灵翻身,终于在写作老师翻开花名册之前,争分夺秒鬼哭神嚎般地将信息给群发了出去。外面还有一群逃课都逃出三天外的兄弟姐妹呢。

这种时候最能见识一个人的为人。为人好的,交友广泛的,你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下子收到好几条甚或十几条几十条问候短信。兴许能一下子将下个月的短信都一次收齐。

但显然木才子不在此列,现在他还没有那样的为人。

所以他是自己亲自来的,恰好在写作老师点第二遍名字的时候。

写作老师点名有个习惯,他喜欢神出鬼没突然袭击,这点大约跟他常常写作的感性思维有关,据说这样才有新鲜感。然而他也还有另外一个习惯,他点名的时候,总是喜欢叫名字两次。第一次叫了,扫视下面的同学,隔五秒钟,再叫一次。这个习惯,没人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纯粹出自好心,防止第一遍有同学在下面睡着了没听见,可以有时间让身边的同学将之叫醒。也可能是因为感性思维引发的记忆功能紊乱,忘记自己已经点过一次。

在写作老师第二次叫木才子名字的时候,木才子好巧不巧的正走到大门口,于是写作老师在教室一喊,声音立即就在门口响起。

按照正常情况,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上课上到一半才从后门杀进教室的也是普遍,往往已经迟到了之后,就不怕再多迟到几分钟,反正一分钟是迟到,半个小时也是迟到。所以这种情形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不足为奇。

可巧了,由于上写作课的教室是在一楼,写作老师第一次点名时,木材子就已经在窗子外听见了。可能也是木才子早上出门太早,久走夜路,终于碰到了那啥了,脑子一发热,想要保持住自己在写作老师印象里的完美印象,尽管写作老师对他完全没印象。木才子跑着冲进教室,在进教室的刹那,砰地一声撞门上了。正好一股大风将门吹了过去。

这一声响,教室里沉睡的一百多人,唰的一下子震醒了大半。这血的教训确实比暮鼓晨钟好用多了。简直就是一声狮子吼。

幸好这位写作老师虽是比较敬业,教学手段却不咋的,教了这么多年的写作,愣是没有将人性全部让学生学了去,终于还剩了一大把,看见木才子站在门外,用手捂着鼻子,赶紧让木才子进教室,可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不应该进教室,这应该进医院。

学校的医院,也就是俗称的校医务室,木才子从来没进去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才会有。入学体检的时候,由于新生太多,没有在那里进行。

不过有一点,只要进来了之后就会知道,学校的医院,如果不问医疗服务的态度跟质量的话,服务的速度绝对是所有医院打的都赶不上的。木才子刚进去,还没说什么症状,一大堆药就扔在了木才子怀里。坐堂大夫就凭这份望和闻的功夫,绝对天下第一,无人敢及。可是,怎么开的都是西药呢?

木才子双手抱着一大堆药,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口,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站在寒冷的窗外期盼窗内的温暖和光明。

显然,木才子的期盼今生是要注定成空了,那位大夫看都没看木才子,直接转头喊了句,“下一位”,伟大的木才子竟然就被一个比他整整矮了一半截的小屁孩挤到了一边。

“哟,这谁家的孩子呢,这么可爱?”那位大夫爱心泛滥,居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但这话,好像怎么感觉都是对木才子说的。

木才子无可奈何的去交了钱,走出医务室才突然感觉到悲愤,他只是撞了鼻子,又不是得了绝症,完全没必要开药啊。一路垂头丧气的走回寝室。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人实在有点多,可恨的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神清气爽的样子,木才子一看见这些人就觉得心里更加悲愤,一悲愤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于是越看越悲愤,越悲愤越看,陷入了无限的死循环中。

等木才子好不容易把这段死循环清空,终于想起是不是应该把药费单子拿去找写作老师报销。

这想法应该可行,当时众目睽睽,写作老师想赖也抵不过众口一词啊。问题是,好像现在下课了,找不到说一词的众口了,也不知道哪里去找那位老师。而木才子现在又回到了寝室,想一想寝室和教室之间的距离,觉得去讨账存在的风险实在比火车出轨的几率还要大,只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