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慕染没有想过,红莲同苏籽之间的关系,却是比她之前所想到,还要复杂许多。

与此同时,她也不知晓,不止苏籽没有死,红莲的性命,也已然被苏家所救,而她在照顾白若馥之时,红莲却一直在自己的背后虎视眈眈,甚至咬牙切齿。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楚慕染么?”深沉的黑夜之中,是她话里自带的媚态,然而红莲的眼前只有一道漆黑的身影,而她眼里,更是一团模糊的黑影罢了,那人没有回答红莲的话,更没有回头看红莲一眼,身影不过是一动不动,足以令人揣测万分。

红莲却自顾自开口,像是在说一个许久许久以前的故事。

天高自有凌云径,志远还需傲世才。

我心里暗暗赞叹,一旁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妙啊妙啊。这天高和志远对得好,大气磅礴大气磅礴啊......”

“这是谁想出的,有如此胸襟和抱负。”

人群中,一位翩翩公子走向前来,中年男子把毛笔递给他,两位侍女呈上一张两丈长的绸缎:“这位公子,榜上留名吧。”

此时周围又乱了起来,我听到有人传来艳羡声音,也有嫉妒的声音,更有甚者,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我看向身旁一个十分面善的小哥问道:“这位兄台,这“上榜”究竟有什么特别,我看大家都很羡慕的样子?”

这位面善的小哥热心的向我解答:“这位小兄台不知道吧,凡是能留名的人就有机会做官了!”

我奇怪道:“这苏楼主不是淡泊名利吗,怎么和官场扯上关系了?”

小哥嗨了一声说道:“这男人,哪有不愿做官的啊,要我说,”他压低声音:“阿洛肯定是有后台的人,不然啊,这小小一个酒楼怎么会让他开得如此风生水起?”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也不一定嘛,说不定阿洛就是淡泊明志的人呢。”

小哥立马换了个脸色,不屑的哼了一下,上下打量我:“小兄弟啊,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不太像富家弟子吧......身为男子,只有做官入世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你不入仕途,怎么出人头地?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彼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才是一个有志青年应该做的事,你明白吗?”

我听得云里雾里,应付道:“啊?哦,明,明白了。”

小哥看我的样子估计也是没懂,傲娇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咳咳,诸位公子,下面我们继续下一题了,大家把握住机会啊。”

中年男人在一块新白板上写了几个大字。

浮华江山,且自把酒笑沧桑。

大家都抱着拼一把的劲头去了,鲜少有放笔的,没过多久,那两名侍女款款走来,我拿起笔,迟迟不落。

直到周围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我才下笔。

如花美眷,回首只愿君如故。

三儿有些不可置信,半响才惊讶道:“没想到啊师傅。”

我骄傲的冲她一笑:“没想到师傅如此有才华吧!”

“没想到你原来也有少女情怀?!”

我差点噗嗤一口老血喷出来,哀怨的瞅了瞅三儿,小姑娘瞪着滴流圆的眼珠子笑我,这小丫头总能戳我痛处。

我拍了三儿脑袋一下,假装生气:“呸!什么少女情怀!学着点,你师傅我可是有两把刷子的。”

随后我就耷拉下眼皮,哎,感觉这些年的才思全耗尽了,以后还是要低调一点好了。

时间好像特别漫长,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三儿斜睨我一眼:“你干什么这么紧张啊?又不是要成亲。”

我瞪大眼睛看着三儿,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毒舌?

不多久,肉嘟嘟的小书童又哒哒哒跑到中年男人身边,说了几句,中年男人大手一挥,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大字。我的心怦怦直跳,周围的人群也紧张异常。歌尽天下,权弄今朝是非泪。

哎呀,太遗憾了。

“我倒觉得,你那句如花美眷比这句好呢,真不知阿洛是什么水平。”三儿一脸不服气,我揉揉她的脸:“本来我也没想着会被选上。”

后来又出了几轮题,我真的是“才思如枯井”了,随意写了几句。

“诸位公子稍安勿躁,我家楼主说了,各位都是远道而来参加赛诗大会,来此相聚便是缘分,万不可怠慢了诸位,若是诸位不嫌弃,风满楼将奉上上好的霍山黄芽供大家享用,请大家去后厅一聚吧。”中年男人将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纵使没能“榜上有名”,才子们相互探讨学术,也真是极好的。

“既然都来了,我们也去吧。”不喝白不喝,本着能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我招呼三儿就往后厅走去。

我左脚刚迈出去,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了一把,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肉嘟嘟的小书童,他瞪着雪亮的大眼睛对我说:“哥哥哥哥,我们楼主有请。”

我一愣,没转过弯来:“楼主?你说哪个楼主?”

小书童被我问的也是一愣,只见他小嘴一横,不屑的哼了一声,奶里奶气的说:“还能有哪个楼主,当然是我们苏楼主了,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你怎么混的?”

诚然,我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人物,但是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个叫阿洛的家伙。

小家伙气呼呼的样子着实可爱,我忍不住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头:“那你们楼主找我什么事呀?”

小书童晃晃脑袋,一下甩开我的手,一脸嫌弃:“哼,这我怎么知道。”

哎,现在的孩子真是傲娇极了,三儿是这样,小书童也是这样。

“不过,楼主说了,让我把下面那个长得最像女人的男人带过来就对了。”

我听着他的话差点背过气去,最像女人的男人?这是什么比喻。

“小弟弟,你确定你们楼主说的人是我?”

这个鬼精灵左顾右盼了一下,一脸天真:“除了你,这里还有谁长得最像女人?”

我随着小童上了二楼,原来这一层竟是别有天地,层层叠叠的竹叶立马撞进了我的眼,绚烂的光衬着鲜艳的绿耀了我的眼。旁有小山,悠悠流水,文人雅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谈诗文,或谈天下局势,好一番闲适惬意。

迎面走来了一位略施粉黛的女子,低头向小童微笑:“你先去玩吧,我把这位公子带过去吧。”

小书童眨巴着大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嗯,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苏籽姐姐。”然后冲我嘿嘿一笑,一蹦三跳的跑走了。

要说这风满楼不是一般的大,三两圈就把我绕糊涂了。我清清嗓子说道:“苏籽姑娘,你可知,你们楼主找我有何贵干啊?”

苏籽闻言回头,嫣然一笑:“苏籽不知。不过,公子历来爱惜人才,想必是......”

话没说完,便看到前方快步走来一个姑娘,皱着眉头有些不快,在看到苏籽之后,稍微缓和了些,“我刚还在想你们怎的这样慢,苏籽姐姐这就来了。”苏籽点头微笑,那名女子突然伸手拦下三儿,淡淡道:“楼主吩咐了,只邀请这位公子一人前往。”她瞟了三儿一眼:“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三儿怎是省油的灯,当即道:“闲杂人等?你的意思是,我是闲杂人等?”

这姑娘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是,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你!我自幼与公子一同长大,自然是公子去哪我便去哪。”

三儿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硬闯,面前的女子也不让,伸手就要抓三儿的肩膀,三儿侧身一闪,同时左掌击向那姑娘右臂,我一个心急喊道:“住手!”三儿正处上风,怎么会听我的,她刚要用力,女子左手一掌直拍在三儿胸口,三儿一连退出去好几步,“噗嗤”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赶忙过去扶她,挡在那女子面前:“姑娘,你把我这小厮打的口吐鲜血,下手未免太狠了吧。”

那女子看我一眼,嘴角带一丝讥讽:“公子有所不知,你那小厮出手可谓招招狠毒,若云若不给他那一掌,此时,恐怕早已身中剧毒了。”

我无言以对,不可否认我早已注意到三儿手中藏着一根银针,此时我是护徒心切,只冷哼一声,“小小客栈卧虎藏龙,苏楼主果然是个人物啊。”

苏籽是见过大世面的,看这情形,马上向我行了个礼,转头向若云说:“若云妹妹,你快去把李大夫请来,让他为这位小兄弟看看。”若云不情不愿,奈何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点点头。我和苏籽一同把三儿扶起来,苏籽又叫来一名侍女:“你把这位小兄弟带去客厅歇着。”那侍女点点头。

苏籽转头,眼中满是歉意:“对不住公子,都是苏籽管教不严。若云此时已去寻了大夫,您不必担心了。只是......”她顿了顿,“楼主那边......”苏籽双眉紧蹙,竟添了几分妖娆。

我扫她一眼,明白她心里所想的,瞥她一眼不咸不淡:“姑娘放心,刚刚发生的,在下不会向楼主透露半句。”

曲曲折折终于到达酒楼二层深处,门上三个狂草立刻吸引了我的视线:黄金屋。我推门进入,只见一名男子只穿着白色中衣站在桌前写着什么。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尽管我极力忍着,但那声嗤笑仍是落入了阿洛耳中。

“你笑什么?”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刚才那名中年男子,只是他的声音却显得极为年轻。

我强忍住心里的惊讶收回目光:“早就听闻苏楼主不愿入朝为官,那这“黄金屋”取得可真是讽刺。”

“哦?怎么说?”

“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那苏楼主应该是‘熙熙攘攘为利往’,又何来的‘举世皆浊我独清?’呢”

“嘿嘿,这位小公子,此屋非彼屋。我说的黄金屋指的是我这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