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监寺并非是一座寺庙。

竟然是一座道观,本来是寺庙的,不过后来寺庙的和尚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纷纷还俗,寺庙便闲置了下来,国监寺的香火一直是由慕家供奉着的。

慕家的老祖宗林氏觉得始终这些男人还是不靠谱的,因而自从那些和纷纷跑掉之后,便只是从请了几位女道姑来,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好在那些个女道姑也算是感恩戴德的,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从未做些越矩的事情,再加上一直香火不断,又有慕家着一尊财神爷供着。

道姑们自然是乐得自在。

除了这寺名一事,一直是她们心中的梗。

也不是没有向慕家人提过这件事情,只是林老太太却说了一句,“这国监寺是慕家的祖宗定下来的名字,到了我这辈,原来的和尚改行了道姑已经是大不敬了,我这个老婆子又如何能够再这般的放肆,还将这寺名给更改了,若是哪一日我归了西,老祖宗问起了这件事情,我又如何交代?!”

此话一说出口,这寺名一世,既然也是不了了之了。

久而久之,似乎那些道姑们也就习惯了,此事也不再提。

慕染下了马车,一行人为了以示虔诚,向来是步行上山的,好在那国监寺不过就是在山腰上,因而那些姑娘们向来娇生惯养,也只是蹙着眉头,究竟也没有多问的。

慕染倒是挺欢乐,待在洛城许久,也被哪里的繁华与乌烟瘴气也闷坏了。

慕染总是想着,洛城终究会成为第二个长安了,只是却不知会不会如长安一般付之一炬。

如今到了这山里,呼吸了空气,慕染倒是觉得悠然自得。

她似乎是明白了,向来对此事无感的慕安,为何也要跟着慕家来了这里。

那些道姑们早知道慕家今日是要来的,天还未大亮便在门口恭候着了,只是不想等了一日却不见踪影,好容易挨到了黄昏,竟是连饭也不敢吃的,只觉得站得腰酸背痛,直到见慕家的大部队,这才是喜出望外,赶紧叫了那些辈分低下的道姑们将饭菜备好,嘴角噙着笑,是毕恭毕敬。

一等以下的丫鬟们自然是不能够进去的,或是守在山脚,或是守在寺外。

慕染仰头瞅了一眼,发现说是国监寺,只是依然修整成了道观的模样,反而国监寺这一块镶金的牌匾高高地挂着,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慕染嘴角撇了撇,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默不作声,只是跟着一行人走在后头,默默地进了道观之中。

为首的道姑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头发花白,脸上却是挂着慈祥的笑容,正与林老太太亲切地交谈着。

悄声问了慕安,慕染才知道观主竟然是先前慕老爷子的一房妾身,先前慕老爷子驾鹤西去,林老太太仗着自己是正室,纷纷打压了他的几房姬妾,到最后,还是这位观主因先前一直安守本分,也不受慕老爷子待见,又无儿无女,林氏一身极可怜见她,这才没有做些什么,反倒是那位观主主动请缨,说是甘愿出家为尼,林氏深受感动,反倒是与她愈发的亲昵。

观主,也就是沈氏只道,这是自己的福气,也是林老太太的恩惠。

原来如此,慕染点了点头,她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般之人,她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想着,其实说来说去,这也是沈氏懂得进退而已,这是她的聪明。

慕家人因怕天黑又投不到宿,因而这一日一直是快马加鞭,就是连饭也没有好好吃的,等到了这国监寺时,众人也纷纷饿了。

好在斋饭果然就送了上来。

香火旺盛果然就是好,这国监寺的饭菜,也是不同寻常地好吃,众人砸吧着嘴巴,这时候倒是也吃得津津有味。

慕染也是一副惬意享受的神情,她倒不是觉得这儿的斋饭有多么好吃,只是想着,这儿的茶水,果然是不错的,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观主你这茶,可真好喝!”等到慕染瞧见沈氏来了,心里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众人不禁纷纷笑了起来,这后来的,再有本事又如何,终究还是没有尝过什么好东西的。

他们看来,这国监寺的茶不过就是平淡无奇罢了,有的只是苦涩,哪里还好喝的,平日里竟然是碰也不碰一下的。

只有慕染明白,虽说喝下去的时候有些苦涩得难以忍受,只是忍过了这个时候,当那回甘一下子涌上来的时候,真是恍入仙境一般,叫人如痴如醉。

沈氏听了慕染的话,却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自从白卿公主偷看阿秀洗澡呗抓之后,她便安分守己了许多。

这一日,皇上召了她进宫,弦乐楼里好容易得一日的清闲,阿秀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想出门,只是歪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罢了。

近日她被白卿折磨得元气大伤,若是再不好好休养着些,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一想到这里,阿秀只觉得有些无奈,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安心地睡着,只是她却没有想过,这弦乐楼之中毕竟有白湛守着,她也整不出什么事情来的。

只是那位白卿公主一来了皇宫之中,恐怕事情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只因为她见着了苏钰。

吐蕃那般的地方,大多都是粗犷的汉子们,她虽然不乏有多位皇宫贵族的公子们追求的,只是白卿心里真正喜欢的,却还是中原的男子们,温柔,沉稳。

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自当是这般的男子才是,只是直到自己见到了苏钰,白卿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是这样的。

苏钰冷漠得如同一块冰山,让人忽的萌生出了距离之感,正所谓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也便是在那一刻,白卿忽然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她是一定要得到苏钰,得到眼前的男子的,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

昭阳殿内,从吐蕃远道而来的白卿公主,她毫不掩饰的额傲慢忽的令人不寒而栗,只是大家似乎竟然不知道这般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那般傲慢的女子,却是这般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钰,纤细的手指指着他,盛气凌人地说道,“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朝堂之上,有谁不知道沈大人为人冷漠,不苟言笑,难以接近。

又有谁不知道,这位沈大人,至今尚未娶妻,有人说他用情极深,只深爱一位女子,也有人说,这位沈大人,其实与皇上如何如何。

否则如何二人都是这般?

不过自从册封大典过后,这谣言也就消散了。

于是又有人说,这位沈大人钟情于慕家的一位姑娘,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却终是抛弃了每美人,甘愿守在皇上的身边。

也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只是偏偏在如今碰见了这位吐蕃公主,怎么,她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白卿自然是不知道苏钰早就心有所属了的,就算她知道又如何,只要是她认定了的,她哪里管得到苏钰究竟是喜欢着谁还是被谁喜欢着,总而言之,她是一定要得到这个男子的。

昭阳殿忽然变成了诡异的安静的气氛,一众大臣只是沉默不语地站立着,纹丝不动,不过一个个却是眼神异样,似乎是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就连当今皇上,似乎也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之上,不过是打量了苏钰一眼,嘴角是淡淡的笑意,那模样分别是在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苏钰是对上了齐律的眼神的,他皱眉,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僵立着,竟然连看也不看那吐蕃公主一眼。

白卿这下子可是着急了,直冲着苏钰嚷嚷着,“喂,我在同你说话呢!”

然而,苏钰才冷冷地看了白卿一眼,却只是说道,“公主的好意,苏钰心领了,只是苏钰早已名草有主。”

此话一出,底下是一阵唏嘘,不时有窃窃私语声传了出来。

朝堂之上,忽的有些小小的沸腾。

这还是苏钰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心思,便是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愕然,就连齐律,似乎也有些吃惊,只是转念一想,却随即明白了过来。

毕竟苏钰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含糊的人。

不过白卿见苏钰竟然是如此的态度,分明是愈发的兴奋起来,只是笑得更开心,只拍着收鼓掌着,“你们中原的男人果然是果断,我喜欢!”

此话一出,苏钰似乎是一愣,这才正视着她。

却见豪迈的少女只是双手叉腰,咧着嘴笑道,“我不管,我白卿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你是叫苏钰是么,我白卿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男人的!”

这吐蕃女子,还真是不要脸,这般不知羞耻的话都说得出口的,昭阳殿内有几位已经年过七旬的老者,向来是保守的,听了白卿的话,更是不禁连连摇头。

世风日下,真时尚世风日下啊!

只是苏钰的脸上很快就恢复了漠然的申请,似乎是面对白卿的咄咄逼人,依旧是无动于衷。

事实上,他是真的不感兴趣!

若不是他心里想要的,就是有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也逼不了他!

但若是他认定了的,他便是到死也不会放弃的!

他不看白卿,自然也没有看见她眼里的兴致勃勃。

只是这个时候,身处千里之外的 喂养却是打了一个喷嚏,要说这山上就是不必平地,一到了晚间,立即就冷了下来,本来天气就冷得慌,在这样凉下来,只觉得朔风凛凛,喂养只听得怨声载道不绝于耳,眼神有些异样,却只是摇了摇脑袋,并不多说些什么。

还是三儿眼疾手快,立即就拿了灰鼠袄子过来,披在了慕染的身上。

慕染感激地看着三儿,“姐姐,还是你想得周到!”

不然自己还不是要冷死了!

只是慕染嘴里的话一说出口,可是叫四周的人一脸不屑的,丫鬟为主子披上衣服,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这个刘姑娘,如此感激涕零的,难怪是从小门小户过来的。

慕染倒也不理会,谁让黎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呢,纵然自己后来赚了再怎么多的钱,他们第一眼既然便是这般认定了自己,那印象便是再如何都改变不了了的。

慕染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趁着中人不注意,寻了个空挡悄悄溜了出去,到了外边去。

一出了门,那冷风便迎面而来,狠狠地打在了慕染的脸上,她只觉得一阵刺痛,脸上便立即出现了鲜明的红印子,当真是惨不忍睹了。

慕染吸了吸鼻子,又拿了袄子的一角捂住了脸,只在道观里的院落之间无所事事地溜达着,不像还真叫她撞见了沈氏。

沈氏正在一处小小的屋室里宋经理佛,慕染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便是一副虔诚的模样,这个时候,还是不必打扰的好,慕染这般想着,便准备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谁知沈氏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幽幽开口,“施主既然是来了,何不坐一会子再走?”

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发现了,慕染挠了挠脑袋,想了想却还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也不多说些什么话,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好。

没有想到沈氏却在这时幽幽起身,表情安详地看着慕染,却是让慕染不禁寒毛耸立,只是讪讪地笑道,“观主......观主好!”

观主微微颔首俯身回礼,只是却在这时忽而开口,“施主是否觉是来讨一杯茶水?”

慕染不禁眼前一亮,这观主还真是神了,如何知道自己的心思的!

她是真的来寻茶的,方才的味道似乎还弥散在嘴里,挥之不去,总是让慕染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只是沈氏却依旧笑而不语,只是走到了内室之中。

慕染在外边等着,只是却是有些坐立不安。、

许久,沈氏才出来,看见慕染依旧坐着,眼里似乎有什么闪过,只是转眼便恢复了平静,她只是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慕染的眼前,忽而开口说道,“一杯好茶,就像是施主等的一位良人,急不得!”

慕染忽然觉得手中的一杯茶变得滚烫,也不知道究竟是沈氏说的话太过深奥,还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心乱如麻。

谁知沈氏忽然在这时候幽幽开口,“只是施主,你明白自己究竟从哪儿来么?”

慕染忽然一僵,似乎意识到了沈氏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转念一想,她哪里会有那么神的,只是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

却听得沈氏又说道,“万物都有其根源。”

慕染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想来又是一番长篇大论罢了,不过多事些佛门道教的东西,慕染想着就不免打了个哈欠。

沈氏见慕染如此,似乎是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这才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施主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慕染一惊,忽而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氏,似乎是知道他究竟想说些什么的,又似乎......

沈氏说完了这句却只是笑而不语,慕染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她说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