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秀却在这时幽幽开口,“更蹊跷的是,分明如今有人将他去世的消息压了下来,如今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若不是他们家有一个家仆在仙乐楼醉酒将此事说了出去,恐怕至今还无人知道这件事情。”

慕染听阿秀这么一说,面色一凛。

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

莫不是要暗中一个一个......

慕染这般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可怕,北静王向来不为人所知,除了他,瞒过世人的眼睛,那便是再简单不过的,怕只怕,北静王不过是个伊始,尔后,一个一个,将姓林的全部除了。

这样的事情,只有对一人有利。

齐律。

慕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秀,她总算知道了第一眼见到阿秀的冷漠是从何而来,怕是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吧,“阿秀。”

“我不会让齐律得逞的,他杀我皇叔,夺了我的江山,这个仇,不得不报。”

阿秀的眼神忽然让慕染觉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慕染却似乎有些犹豫,她只是忽然恍惚了起来,她所认识的齐律,那个一向待人温和的太傅,真的是这般的人么?

只是阿秀的眼神分明是这样冷,在她的心里,齐律是不是早已面目全非?

朱唇微启,就连慕染自己都讶异于声音的颤抖,她颤颤地说道,“阿秀,我们是不是要将事情查清楚了?毕竟我们现在,都不确定......”

“我会查清楚的。”然而,阿秀的声音却是十分的笃定。

慕染忽然觉得慌乱了起来。

洛城的皇宫深处,齐律抬头望着夜空间的一轮圆月,却是神色复杂,许久,却只是无言的沉默。苏钰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便是这般默然的模样,只是寂然的夜色衬得他的身子愈发的修长,他似乎是听见了若有似无的淡淡的叹气声。

“北静王确实是死了。”苏钰的声音有些沉重,似乎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齐律却道,“先前太子党的人,都干净了吧。”

苏钰默然点头。

“这朝纲,终究还是不太平的啊!”龙袍加身,只是齐律的面容却是愈发的沧桑,他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

苏钰望着齐律这般模样,若有所思,也是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北静王容易下手,虽说传言是压着他去世的消息,只是若真是如此,我们知道的也不会这般容易,想必其他有心的,都已经知道了。”

“加害他的人,不过是想将罪名落实在我这个异姓皇帝上罢了,不过是想离间计。”齐律却只是冷笑一声,“苏钰,就说朕的圣旨,北静王风光大葬,葬于长安脚下的皇陵之中。”

这一招,走得这样险。

若是明白的,知道此事并非皇上所致。

而图谋不轨的,便会大肆宣扬,说北静王不过是齐律铲除先朝皇族的开始。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又过了几日,皇城洛城,忽然是被白色所覆盖,明明不是寒冬腊月,却还是已然被满城的素槁所湮没。

十里长街,并非红妆,是送殡的队伍,拥挤在宽敞的额街道上。

这才知道是北静王没了。

不过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只知道是先皇同父异母的兄弟,日子却过得清贫。

生前不如意,死后有这般的风光,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世人只道当朝皇帝的好心肠,一时间,感恩戴德之词在洛城是愈发的繁盛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就有人问道,“皇上即位已久,怎么那时没有想到这个北静王,偏偏人死了,这才想起了他来?”

也有人说,“如今皇上姓齐,皇亲国戚们却都是姓林的,你看那朝堂之上,与咱们皇上大人同姓的能有几个?他还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异己都除去了,不然日后等着他们造反不成?”

一时间,众说纷纭,那般的纷乱与争执,却是甚嚣尘上。

这一日,阿秀在湖上的回廊间起舞,清澈见底的湖面闪烁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她曼妙的舞姿,长袖善舞的女子脸上的妆容是愈发的妖艳。

有婢女急匆匆跑了过去,等在了阿秀的身侧。

阿秀这才停下了翻飞的脚步,眼神却是冷冷的。

婢女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已经照了姑娘的吩咐,将那谣言散播出去了。”

“好,你下去吧。”阿秀只是说道,又扬起了水袖,只是面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灯火通明的敬王府,敬王却只是冷然笑道,“那丫头果真去散播了谣言?”

“回王爷的话,确实如此。”回话的人弓着背,那模样似乎有些熟悉,正是那一日在仙乐楼趁着醉酒说漏了嘴的北静王府的小厮,只是看那模样,确实恭恭敬敬。

“小丫头果然好骗。”敬王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戏谑,“不用我出手,她动作倒是迅速。”

“还是王爷足智多谋。”小厮满面对着笑,只奉承着,脑袋里却想起了那时敬王将毒酒狠狠地灌进了北静王喉间的模样。

百年米行在洛城开张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就是那个在长安之中有几百年历史之久的百年米行?”众人皆是惊叹,也有洛城之人曾经在长安买过那家的米,砸吧着嘴巴,皆称赞那家的大米的好味道。

又有人说,“他们家的米,后来专门进宫给了皇上,普通的百姓可吃不到,不仅如此,那家后来还出了个姑娘,竟然被皇上破格一举提拔成了皇上,官居正一品,你们道厉不厉害?”

如此说来,只是为官的众人半张着嘴巴,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有人问道,“那女官究竟是谁?”

“不就是刚进了慕家的那一位姑娘么?在花会上一鸣惊人的那一位!”

原来是他!众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奇了,当真是奇了!

竟然又是那位姑娘!

只是他们在这边议论着,慕府之中,慕染却是苦了脸,坐在清冷的院子里,双手托腮,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她只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奉茶来的三儿问道,“三儿,你说人要是不出名也就罢了,这要是但凡有那么一点名气,咋就那么糟心呢?”

三儿听她这么 一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糟心什么?”

“还不是为了李大要开米行那件事情?”慕染嘟着嘴有些不满,“真想不到不就是开一家新的店面,都能够整出那么大的事情,你今儿个去了街市一趟,就没有听见那般议论纷纷么?天哪,我不过是会做些生意吟几首诗罢了,这都能闹得满城的风雨了,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会煮茶,会轻功,若是都被那些人知道了,那还不是要堵在慕家门口疯了一样问我要签名了?”

“那倒是不错。”没想到三儿只跟慕染相处了那么一会子,幽默细胞立马就发达了起来了,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笑道,“你先写几张来,我好收着,等到哪日你果真如此出名了,我便拿去换些银子来!”

慕染立马无语,微微垂下眸子,对着三儿摆了摆手,“三儿姐姐,友尽!”

说罢又继续双手托腮,苦思冥想,米行开张那一天,她是要去沾沾热闹的,只是到时肯定那么多人围在那儿了,就算自己偷偷溜出了慕家没有人知道,走在大街上一定也会被抓包了的,不行,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出些对策来!

这般想着,慕染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位身长如玉的少年郎又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了慕染脸上的落寞,那一瞬间,他也似乎有些失神。

直到人走得近了,慕染才抬头一看,却是不解思索地摆着手,只道,“无茶!今日无茶!”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来讨茶喝的?”容宸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也顾不得脏了,顺势便在慕染身旁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慕染似乎这才缓过了神来,说道,“我就这么一说,你既然不是来吃茶的,来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是为何?”

“找你玩啊!”容宸继续笑着,似乎对慕染刚才翻着的白眼毫不在意一般,只是笑道,“等你有空,再拿茶来给我吃吧!

这话说得,好像慕染一定要奉了茶给他吃的一般,慕染翻了个白眼,又默不作声了。

只是这会子那小子的侍卫却又跑了过来,似乎本就是在寻他的身影,又似乎跑得飞快,气喘吁吁的,看见了这少年,这才放心了下来,只是恭恭敬敬地俯身,“三爷。”

容宸似乎有些不悦,眉头皱的深,慕染也有些不悦,却没有多说些什么。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只是不经意之间问道,“他叫你三爷,你是哪家的公子?”

这话问得突然,容宸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只不过方才那匆匆赶来的侍卫可就恼了,这般无缘无故就向人打听家底,居心何在,不由得低声提醒道,“三爷。”

容宸却只抬起了手来,示意他住了嘴,只是饶有兴趣地笑着,“这样问来,难不成你是对我有兴趣不成?还是像要嫁给我?”

这话说的,还真是不害臊!

慕染却神态自若,只撇了撇嘴说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你想的倒挺美!”

容宸看见慕染这样子似乎是有些生气了,思忖着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说过了头,这才挠了挠脑袋,只说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奇怪,我姓容,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啊!”慕染是一头雾水,自从她来到了洛城,便是一品楼、慕府、仙乐楼三点一线的生活着,其它的概是不知。

容府,什么地方?很厉害么?有慕府厉害么?

慕染这样想着,只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这下可好,看在那侍卫眼里,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慕染只听得横眉竖眼地喝道,“你......”

“你们慕家那么厉害,又岂是我们小小的荣国公府能相提并论的?”容宸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

原来是荣国公!慕染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只是挠了挠脑袋,说道,“我方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慕家的那位老太太厉害!”

慕染此话一说,容宸似乎是感同身受,只一个劲地点头,“你们家的老太君,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连我爹娘都怕个不行呢!”

“三爷......”那个侍卫又出声了似乎对他方才虽说有些不满。

慕染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个侍卫,简直就是个老妈子,总是要插些话来,就好像不罗嗦几句嗓子不舒服似的。

不过这也只是慕染心里吐槽吐槽罢了,当着人家的面,她只是浅浅地笑着罢了。

容宸看着慕染,似乎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在外面听人说,你以前还是一品皇商?”那如星星一般璀璨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透着满满的好奇,让慕染大脑一片空白。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究竟说是还是说不是。

这个表情,容宸一下子就看出了慕染所要表达的,不禁拍手叫道,“当真是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官呢!”

这般恭维的表情,慕染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顺带余光扫过了那默不作声的侍卫眼里的怀疑,她只能讪讪地笑道,“其实只是先皇可怜,赏我的罢了,没什么价值的!”

这都是她的心里话,遥想她那时在皇宫的日子,上早朝如同上课一般叫人难受,当官的日子,俨然是回到了当初学生的年代,宫廷礼仪,官场知识,好不枯燥!

虽然她到头来,知识教了一份白卷!

想想那个一品大臣当得,还真是又累又憋屈。

“为何你如此厉害?”

不过比其中这些我,慕染还是受不了面前的这位少年看自己如同看火星人一般的眼神,她一时之间有些词穷,只能连连摆手,“运气!运气!”

“唉,”容宸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二哥也有你这般的好福气就好了,他平日里好吃懒做,老了三次了,一次都未上榜,你道好不好笑!”

慕染挑眉,富人家还怕没官做的么?她这样想着,只是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们容家既是如此厉害,直接捐个官,不就成了,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捐官?”容宸忽然一愣。“什么玩意儿?”

怎么?洛城的民风难道是如此淳朴?竟没有贿赂一说?

只是这时那侍卫又忍不住开口道,“回三爷,就是花些银子买个官来做。”

容宸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却是皱着眉头,只是沉声道,“咱们容家可不是这样的人!就是我爹荣国公的位子,那也是他凭着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得来的!”

听容宸这样一说,慕染似乎有些愕然,或许是她这些年在朝廷摸爬滚打,见过的黑暗实在是太多,一时间见着了如此正直得如同白纸一般的人,又是这样正义凛然的钟鸣鼎食之家,她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想,容家家风如此,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吧?!

容宸似乎是看见了慕染脸上的复杂神色,忽的想到了什么,又咧着嘴笑道,“你每天待在这里,难道不闷吗?”

慕染愣住,是要告诉他其实自己常常溜出去的吗?

想了想,见那侍卫不苟言笑地站着,恐怕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一定也很不好了吧,就不说了,免得这家伙回去又要说自己的坏话了。

这样想来,慕染故意苦着一张脸,“自然是烦闷的,你瞧瞧,这院子如此偏僻,又没人来找我玩儿,我自然是无聊死了!”

这样说来,容宸眼前一亮,只兴高采烈地说道,“这样说来,我带你出去玩儿,可好?”

慕染有些木然,这倒是预料之外的收获。

只是......

“算了吧,你过不了老太太那一关的。”慕染依旧是愁眉苦脸。

“你放心吧!”谁知容宸却是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

慕染见他如此,这才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