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忧心日后的生活,还有李嫣然的咄咄逼人罢了。

楚慕染便是在这时进来的,似乎只是不经意之间提及,“方才似乎是见到林瑞了。”

贞娘这才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似乎是有些不解地瞧着慕染。

慕染这才幽幽开口,“只是他行色匆匆,似乎有些慌张。”

贞娘是愈发的一头雾水。

只是楚慕染说完了这句话便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了,若是贞娘足够聪明的话,她必然是会明白的,若是她依旧不懂,自己也没有必要多说些什么。

而她的眼光,显然是不会错的。

这几日的李苒儿,不同以往的以泪洗面,反而是趾高气扬。

或许是将要离开了,便是对待李家的下人们,也比平日里严厉上了三分。

李家上下,尤其是李苒儿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怨声载道,李苒儿,实在是太狠了!

贞娘也是听说了李苒儿近日的喜怒无常的,若是平日,她听说了这消息的时候,必然是要蹙着眉头的,只是这时......

心里却是波澜不惊。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想着,李苒儿的好日子,定然是不会太久的。

只是却还是与李苒儿打了一个照面,那一日,她正在庭院里起舞,伴着清脆的箜篌声,竟是连自己也入了忘我之境。

忽的一人急急地朝着自己撞来,害她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还是慕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己。

这才撞见了李苒儿的慌乱,以及从她的衣袖里落出来的几支玛瑙簪子并几串珍珠项链,苒儿似乎很是慌乱,只是俯身匆匆地拾起,也不说什么,便是匆匆逃开了。

楚慕染心下了然,倒是贞娘,似乎有些疑惑。

慕染这才缓缓说道,“她是要走。”

贞娘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又似乎,还是想不通的。

她只是无端觉得有些慌乱。

好容易碰上了与林瑞照面的时候,两个人身处寂静的庭院之间,一时竟是无言。

许久,贞娘才开口,“林公子若是觉得勉强的话,不必被那一纸婚约束缚住,贞娘不会勉强。”

“贞娘,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林瑞见贞娘如此,一下子就慌了,他还以为贞娘是想反悔,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情思,只紧紧地握住了贞娘的手,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的心意。”

贞娘又是羞得脸颊绯红,如今林瑞是说什么话,自己都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她却是觉得奇怪的。

鼓足了勇气,贞娘终于问道,“只是苒儿......”

她话里带着犹豫,却是叫林瑞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还以为贞娘是知道了自己同李苒儿的事情,林瑞大骇,一下子打断了贞娘的话,解释道,“贞娘,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是她缠着我,我也是没法子了。“

贞娘的一颗心忽的冷了下来。

慕染说得没错,林瑞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贞娘只觉得心里冷得慌,却听得林瑞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只是脑海里混沌沌的,是听不清楚林瑞究竟是说了些什么的了。

等到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衡芜院,楚慕染已经等着自己了。

“你都知道了么?”慕染说这话的时候,一手轻轻地铺了茶水,嘴角含笑。

果然是了如指掌。

贞娘却是瘫坐在榻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的么?我该相信他么?”她呢喃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她轻抿一口茶水,语气平淡,“毕竟,凡事,都是要讲求证据的。”

贞娘的眼里是楚慕染闲淡的模样,似乎是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

只听得慕染淡淡说道,“不出几日,国公府便会有人来寻我。”

果然,正是李苒儿院子里的小丫鬟,低着脑袋,支吾着不敢说话。

贞娘正坐在一旁修剪着花草,听得慕染只是笑道,“但说无妨。”

竟是来讨些延迟天葵的药的。

贞娘疑惑,不知是为何。

还是楚慕染提醒道,“普通的小丫头哪里会这般,不过是为了她的主子。

贞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李苒儿。

只是林瑞分明说了,那李苒儿,不知道何处惹来的事,硬是赖在了他的身上,他这才不得已。

看来,是自己错怪林瑞了。

那李苒儿,竟为了林瑞,想出了如此歹毒的计谋!

竟是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

贞娘似乎有些恨,“为何她要这般对我?”

“女人总是自私的。”楚慕染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了白玉的杯口,似笑非笑。

贞娘似乎是下定了主意一般,李苒儿是分明想要自己出丑的,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心慈手软?

忽听得慕染此时却幽幽开口,“那李苒儿,不是不要了自己的清白么?”

后面的话,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那个小丫鬟回去之时,嘴角忽是一抹异样的笑容。

迎面遇着了楚慕染,她恭恭敬敬地俯身道好。

“收下吧!”楚慕染只是轻轻地将一两银子放到了她的手中,是颇有分量的触感。

小丫鬟更是满心欢喜,连声道谢,“姑娘还有什么,定是吩咐奴婢去做。”

“会的,辛苦了。”说罢只是擦肩而过。

李苒儿没有想到,在这个满心欢喜的时候,贞娘却是寻上门来了。

先是沈氏来了,又是寻问她荣国公府的荣小相公可是如何了,她有些不耐烦,三言两语好容易搪塞了过去,这才赶走了沈氏,心里是愈发的慌乱起来。

包裹很快收拾好了,便是到了同林瑞约定的时辰。

只是谁知贞娘却上门来了。

“你来干什么?”李苒儿嘴角满是不屑,对着贞娘说话时也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

然而,此时的贞娘,却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李苒儿,冷冷地说道,“不过是听说了有些人恶毒的手段罢了。“

贞娘忽然改变的语气让李苒儿很是受不了,那一瞬间,她似乎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只是强装镇定地看着贞娘。

贞娘的话里是愈发的冷漠,“三妹妹,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阿瑞来国公府提亲,究竟还不是为了你的,而是因为我,就算你那般手段,留得住他一时,留得住他一世么?”

李贞娘她......竟然都知道了?!

那一瞬,李苒儿只愕然。

“更何况,你这肚子,不过是假的。”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李苒儿几欲瘫倒,好容易稳住了自己,却已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的表情忽然有几分阴狠,这般重要的时候,这个李贞娘,分明是来闹事的!

自己还差一步,仅仅是一步,便能与林瑞远走高飞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倒时候还怕没机会么!

这个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李贞娘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这样想着,忽的哭诉着,“姐姐,你听我说,苒儿不是故意的,苒儿再也不敢了,求求你!”

李贞娘的心里不是没有一丝软下去的时候,只是又想起了李苒儿先前的恶毒,她依然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却依然说道,“若是你能够洗心革面,尽早同阿瑞坦白,我便当什么都不知道。”

呵,这话说得,真当自己是圣母么?

李苒儿故意装着一脸的感激,只是手却背到了身后去,忽的摸到了什么。

贞娘又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这才转身,拉着她,“我们现在便去同阿瑞说清楚!”

那还了得!

李苒儿是下定了主意,趁着贞娘松了手掀开帘子的时候,她猛地抓住了墙角有些粗大的棍棒,一下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贞娘吃痛,黑暗的那一刻,脑海里又多了些什么东西。

她一下子无助地瘫倒了下来,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深深的血痕。

夜色又深了几分。

冷风肆虐,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打在了门口的帘子上,伴着骇人的呼啸声,是令人心悸的颤抖。

那一瞬间,李苒儿的暗香闺,却是一下子阴冷了下来,是诡异的冷冷清清。

而昏暗的闺阁之内,更是了无人的踪迹,独独贞娘一人,无助地倒在冰冷的石板上,紧紧地闭上了眸子。

许久,是一双温润的手缓缓地扶起了她。

苏钰是叹了一口气的,那般沉默地眼神里,却是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良久,他才轻声说道,“慕染说得没错,贞娘,你果然做不到真正的狠心!”‘

他这样说着,眼里却是忽的闪过了一缕悲伤。

意味深长。

只是翌日,等到贞娘终于幽幽转醒,后脑勺却依旧是一阵刺痛,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只是恍惚之间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有那般安静的模样。

贞娘想要说话,只是喉间如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着,忽的让她说出一句话来。

许久,贞娘却只是呜咽着,右手有些吃力地在半空中比划,似乎是唤着慕染的名字。

杯子递到了自己的眼前,贞娘是愈发觉得渴了,清清凉凉的味道灌进了肚里,这才觉得好受些,眼前也是清明了许多,也终于看清了楚慕染的模样。

“慕染。”只是声音依旧虚弱。

楚慕染只是扶着贞娘坐好,又拿了枕头靠在她的背后,一双手缓缓拂过额前绑着的纱布,见没有大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贞娘,你受苦了。”

“不哭。”贞娘笑着摇了摇脑袋,只是脑袋依旧沉得发晕,正努力地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想起的,却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罢了。

倒是梦里那些拼凑的记忆,倒是清晰得很。

李仁川死了,就在她嫁入了林家的第二年。

李国公府终是不可避免地败落了下去。

尔后便是无休无止的灾难与折磨,只是似乎有些什么,始终被自己遗漏了。

贞娘又缓缓地眯着眸子,只是痛苦地想着,忍着来自那一下痛击的尖利的疼痛,她终于是想了起来,不禁失声尖叫,“苒儿,李苒儿,她......”

“你想起了什么,如今,她便是什么样的下场。”楚慕染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贞娘的一颗心忽的沉了下去。

洛城的一品客栈内,忽的热闹了起来,虽说有人拦着,只是恐怕也要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了。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李仁川与沈氏两夫妇跌跌撞撞地赶来的时候,一夜之间似乎是苍老了许多,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看来传言是真的,李国公府家的三姑娘,果然是与人私通了,且是闹得人尽皆知。

谁也不知道消息是如何传开的,只是一夜之间,满城风雨罢了。

一品客栈内外,人头攒动,却始终没有瞧见正主的影子。

李苒儿自然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只是觉得身子乏力得慌,沉重得仿佛是压着千斤重担一般。

她心中忽然慌乱起来,只是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竟然压着一个重重的男人。

竟然是一个男人!

不是林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苒儿瞪大了眼睛,无助地忽然落下了泪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而身子,却是古怪地异样。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啜泣声是愈发的响彻。

男人忽然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戏谑,嘴角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李苒儿是愈发的气急,伸手就要一巴掌打了过去,却被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这般娇嫩的手,打疼了,可不好!”

“你!”

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的急促的脚步声自外边传来,来人似乎不止一个两个、

二人面色皆是一惊,只不过男子却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理好了衣衫,穿上衣服的时候,倒也算是衣冠楚楚,若不是他嘴角的满是玩味的话。

李苒儿却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的,她只是呆呆地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罢了,不知所措。

男子刚穿上了衣服,李仁川一行便是急匆匆赶来,推门而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般模样。

明眼人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的。

“你!”李仁川发黄的脸色是愈发的苍老,颤抖的手直指着李苒儿,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氏见状,没有哭诉几声,便是直接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李苒儿愈发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由不得她想,很快就被李家的下人们给绑了回去了,李仁川的眼神落在了屋内的男子身上。

却见那男子神态自若,只是俯身作揖,“公瑾拜见国公大人!”

原来是北周家的周公瑾周郎君,李仁川自是知道他的,为人风流,妻妾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