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慕染刚一到了门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回头对着阿洛若有所思地说道,“真是不凑巧,今儿个与童彤姐聊心事的时候,她好像告诉了我许多事情,除了你要抢我那鸡汤的事情,似乎还有你藏着的那几张纸,她好像是说,你一看见我来了,就慌慌张张地如同宝贝一般地将它们收了去之类的,小舅舅,这件事情,您是否应该要好好解释一番呢?”说罢她也不等阿洛如何回答,就兀自推着轮椅离开了,且消失在了阿洛的视野之内。

阿洛这回事真的被雷给击中了,目瞪口呆地一下子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是一脸的绝望,此时此刻他是正想仰天长啸一句,“天啊!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原来,这日在店里,阿洛与童彤交谈的时候,怀里也不忘着宝贝似的捧着那几张纸,童彤起初也并不怎么在意,倒是对阿洛一直死皮赖脸这件事情很是愤愤,好在童彤的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慕染的声音终于从门口传来,童彤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头一撇,却看见太过惊慌的阿洛手一松,手里的几张纸全部都掉在了地上,散了一地。

“糟糕!”只见阿洛愈发的慌张,伸手就要去捡,童彤一时好心发作,便来帮忙,两个人挨得很近,许是那胭脂味就是那个时候蹭到了阿洛的身上的,只不过这一举动却把阿洛吓了一大跳,飞快地就匆匆将地上的纸张抓在了手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衣服里,便朝着门外跑去了。

“这个阿洛,一定有古怪!”慕染越想越觉得有些诡异,难怪她一直觉得这几日阿洛一直鬼鬼祟祟的,问他干了什么,也是吞吞吐吐的,就连来米行晃悠的日子都少了不少,不说他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一定是在躲着自己!

“他还能干什么?”童彤倒是嗤之以鼻,“我说你那个小舅舅阿洛,不过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罢了,若不是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呶!”说着他努力努嘴,示意慕染看向对面客栈里正围在一块儿斗蛐蛐的少爷们,“还不就跟那些人一个德行!”

慕染只是瞥了一眼,却不禁扶额,“童彤,你说错了!他们就是一个德行的人!你看那些人中,他不是也在么?”

“所以......”童彤这下子更是无话可说,“他不是要考功名的人么?怎的还这么的不务正业?”说着更是皱了皱眉头。

“你对他的印象,当真这样差?”看着童彤如此态度,慕染总觉得似乎每次童彤讲到阿洛的时候总是有些天差地别,忍不住对阿洛的未来感到深切担忧起来了。

然而,还没有等到童彤回了慕染的话,米行里却在这个时候来了几位客人,打断了她二人的话。等到慕染招待完了,这才又回了榻上,好生奇怪地对童彤说道,“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客人来,虽说朝廷还算是宽容,许我卖几种米粮,不过那些只不过是次等货尔尔,已经许久不见有谁来买米了,怎的这会子忽然来了人?”

“可买了米?”童彤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这倒是没有,算了,看他们的打扮,大概也是外乡人,不懂规矩吧。”慕染笑了笑,直恼着方才的疑虑大概只是自己多心了。

“对了。”童彤忽然响起了什么,“酒楼的事情,可是处理好了?”

只是说到这个,就像是挖去了慕染胸口上的一块肉一般,慕染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杨大人那只老狐狸,怪不得他不站队还能坐上现在这个位子,你是不知道他是有多狠,表面上倒是很乐于将‘酒池肉林’还与我的,只不过那里边早就被他给掏空了,甚么值钱的尽叫他拿了去!就连柱子上雕着的几根金丝他也不放过,还我那样一个空壳子,就凭着我现在的那些积蓄,想要东山再起,恐怕还要有些时日的。”

“如今朝廷这样压着你,你想要怎么办?”看着慕染如此,童彤也不禁忧心忡忡起来,说起朝廷的抠门,童彤不是没有领教过,怎么说她也是过来之人,这等前车之鉴,慕染也要难免经历一番的。

“还能怎么办?”慕染说着长叹一声,便平倒了下去,“如今这般腹背受敌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着慕染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再去想着这等破事情,只不过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钰的一张脸来。

童彤看着慕染这般模样,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复杂。

等到日落西行,慕染将店里打点好了,伸了个懒腰,正想着回家去,余光却闪过了些什么,慕染心中纳闷,这不是白日里见到的那几位买米的客人们,看他们这般躲躲闪闪的,定是干不了什么好事情?!

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原则,慕染刚想脚下开溜,却不知是手里的拐杖作祟,还是那样强烈的好奇心作怪,慕染还是侧身对着红玉笑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在街上再玩会儿。”

“小姐,你这样......”虽说慕染的脚上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慕染这般模样,红玉不禁还是有些担忧的。

“我自然是没事的,姐姐你就不必为我担心了。”慕染说着就将红玉给赶走了,红玉虽然有些不放心,想了一想却还是应了慕染的话。慕染见红玉走远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下子就选了一个隐蔽又好溜的位子偷听起来。

不过等到这两个人地里咕噜说了一通鸟语之后,慕染忽然才反应过来,天哪!这不就是她前前世时学的第二外语么?怪不得她怎么听了大半天之后才愈发觉得这话好生奇怪,慕染一想到这里便更是兴奋,继续耳朵贴墙,侧耳倾听起来了。

不过,听着听着,慕染的脸就冷了下来。

且说阿洛这会子正专心致志地临摹着一幅字帖,自从因了慕染发现自己的小秘密而受打击之后,他便郁郁寡欢,花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到处无所事事地晃荡着,好不容易等到慕染差不多淡忘了那件事情,对待自己的态度也终于正常起来的时候,他这才重操旧业,开始飞鸽传书起来。

只不过今日,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果然如此!”阿洛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不禁兴奋起来,“看你这会儿究竟能藏到什么时候去?!”

原来,阿洛自从认定了那个叫做迟暮的少年有古怪之后,就一直不忘对他的调查,还特地请了个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夜夜传书,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不,他终于寻得了一丝的蛛丝马迹。

这一日一大早,阿洛正睡眼朦胧地在黎家的园子里打晃着,视线里忽然窜出了一个身影来,阿洛猛然一惊,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阿暮!

“他这般鬼鬼祟祟的,究竟是干什么?”这下子阿洛已经是完全清醒了过来,双脚更是不自觉地跟着他过了去,然而,阿洛这时候才惊觉阿暮已经偷偷溜出了后门,直朝着大街上拐了过去,阿洛愈发觉得惊奇,阿暮这小子向来跟这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大清早的,他这样偷偷地溜了出去,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这样一想,阿洛便立刻兴奋起来,悄悄地跟着他走了好一段路,绕过了黎府东边的石板街,七拐八拐,不知道过了多少条巷子,忽而拐至偏僻的一角,眼前的景象这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长安郊区偏僻的一处林子里隐着一处略略显得有些破旧的草垛堆成的茅草屋子。

阿洛看着阿暮的身形消失在了门口,心中更是确定之前所想,不禁面露得意之色,双脚刚想一动却还是缩了回来,“不行,不要慌,不能打草惊蛇!”提醒着自己,阿洛便屏息凝神,沉下心来观察了起来。

好在那茅草屋许是多年没有修理的缘故,破烂不肯不说,站在阿洛的位置,更是能将里面的一切打探得一清二楚,眼见着天色已经差不多大亮,阿暮还在里边来回踱步着,面露焦急之色,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就连在外边一直暗暗观察着情况的阿洛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嘴里小声嘀咕着,“这人也太不守时了吧!”说着更是动了动方才一直僵持着的胳膊,“真是累死我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忽然从暗处窜出了一个身影来,一下子就闪进屋里去了,阿洛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更是黑纱覆面,看不真切面容,好啊,看他们这般警惕地选在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阿洛更确定这两个人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阿洛生怕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便想冲进去先逮个正着再说。

然而,等到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的时候,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要是那个人功夫比自己厉害怎么办?不过这时候也是为时已晚了,阿洛这个时候已经冲到了两个人的面前,或许是冲的速度太快,落地的时候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啊,你你你......这下子你被我给逮到了吧......”阿洛指着阿暮,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枉我查了你那么久,这会子你可算是被我给逮到了,说吧,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勾当?!”

“你说我们是干什么勾当?”

阴冷的声音传来,阿洛面色一凛,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了,“怎么是你?”

“你觉得怎么会是我,好啊,阿洛!”慕染说着就一把将脸上的黑纱给扯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冲着阿洛吼道,“你说吧,你......”

“慕染,你先消消气,消消气,”阿洛暗叹着自己这会子真的是完蛋了,只不过表面上还是尽力地安抚着慕染,谄媚地讨好着,“你先听我解释,我是真的觉得......”

“哼,”慕染却是冷笑一声,也不想多与阿洛说些什么,只是凑近他,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明早,黎府院落,有古怪,是吗?”

完了!原来慕染早就知道了一切,阿洛如遭晴天霹雳,他深切地明白若是慕染知道自己一直在追查着阿洛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如今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变成了现实,阿洛自知难逃一劫,瞬间石化。

然而,刚说完了这句话,也不再多停留,只是拉着阿暮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阿洛真的再追查那个叫阿暮的?”童彤听闻了这件事情倒也没有流露出多么奇怪的表情来,只不过是淡淡地说道,“他查出什么来了?”

“这倒是没有。”慕染说着闻了闻面前摆放着的香喷喷的酥饼,看着好吃的东西她的心情这才好上了许多,“只不过,他这般没事的找事,最终还是闯出了祸端来。”

童彤见慕染的语气越来的越严肃,便是知道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赶紧端坐在塌上,听着慕染说了起来。

“就是那日来米店买米的打扮怪异的人,就是阿洛找来的。”说着慕染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阿洛还以为自己是多么的厉害,找到了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来帮自己,他哪里知道,那些人竟然是太子的人,表面上帮着阿洛那家伙办事,背地里还不是为太子效劳的......”

“可有这事?”这下子就是童彤也不淡定了,“若是如此,他们定是知道了那位阿暮公子与你的关系,慕染,你可要小心他们对他不利......”

“好在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了什么端倪,我也已经警告过阿洛了,他暂时还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慕染说着叹了一口气,“怕只怕......”她刚想说些设么,只不过嘴上的话一顿,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自顾自地饮着桌上的茶,脸上却一直是愁眉不展。童彤看着慕染,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犹豫了一番,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然而,让慕染没有想到的是,她所担心的事情,那么快就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安的难民,忽然就以成倍成倍增长的速度涌了进来。朝廷上下慌乱不安,纷纷有人进谏,却都被驳了回来。

“钱老,可是如何了?”昭阳殿外,年逾古稀,白发苍苍的老者弓着腰,沉默而又严肃地矗立着,不时有几位大臣上来恭敬地询问道,换来的却只是他默然的叹气以及摇头。

昭阳殿外,人来人往,又缓缓地成了断断续续,最终,就是那位老者也终于是离开了。

钱府,一夜之间秘密地来了许多的人,以钱老为首的一群人全都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却都是愁眉不展,小小的暗室里压抑得可怕。

谁也不知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今太子党是愈发的猖獗,我就不信,西南地区的战乱与他没什么关系!”有大臣忍不住,终究还是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这话也是忍了许久,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终是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