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晨琛既是省委秘书长,又兼任了省委办公厅主任。当然,身为省委办公厅主任,不会亲自负责打扫卫生以及茶水供应这些小事。按照惯例,每次常委会召开之前,省委秘书长都要事先到会议室布置前期工作,摆放茶水的工作通常由一名副主任和省委一秘负责。

楚一天正要埋头记录会议纪要,听了齐全的话,抬头愕然地看了齐全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齐全此话一出,会议室顿时一片寂静,在座的常委立刻明白了什么,平常和风细雨与人为善的齐全齐副书记,今天很不高兴!

章系峰脸色微微一变,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强大的自信,并不理会齐全明显流露出不满情绪的暗示,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的性质十分恶劣,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正厅级国家干部,这是对党和政府的严重挑衅,是对法律的肆意践踏,是对……”

“系峰同志,我说一句……”陈恒峰打断了章系峰的话,按照常规,一把手发言的时候,二把手不会也不敢抢话,但今天陈恒峰似乎有意和章系峰作对一样,偏偏就打破官场常规,不按常理出牌,“一起打架事件,怎么也算不上说是对党和政府的严重挑衅,你前面也说了,关允和齐昂洋对代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好吧,假设这个说法成立,那么关允和齐昂洋与代家的矛盾就是私人恩怨,私人恩怨怎么能扯上党和政府呢?”

章系峰被呛了一下,一下愣住了,嘴巴张开,半分钟没有说出话来。

还好,马晨琛及时帮章系峰解了围:“恒峰同志,系峰同志也是一时气愤,说话没有平时那么严谨,你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不是我计较太多,晨琛同志,事关关允和齐昂洋两位同志的前途命运,事情必须查个清清楚楚,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得出结论。”陈恒峰淡淡地说道,“我们在平常犯的经验主义错误还少吗?很多时候,我们带着个人的感情和情绪办公,做出了多少有偏见的决定?”

“恒峰同志的话,也有道理。”木果法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经验主义和个人主义,是党的事业顺利前进的大敌。”

这一句话更是含沙射影,章系峰脸色顿时为之大变:“果法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罢了。”木果法话一说完,又闭嘴不说了,将头扭到了一边。

章系峰生气了,今天一开会,似乎人人都和他作对一样,他以前提拔代家,反对的声音连成一片也就算了,现在为代家讨还公道,没想到在座的各个常委,不顾事实没有原则地袒护关允和齐昂洋,而且还对他人身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怒不可遏地说道:“今天讨论的是关允和齐昂洋殴打国家正厅级干部的问题,别的问题暂时放一放,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会后再找我讨论,从现在起,无关话题,请不要再提。”

“我支持系峰同志的提议。”齐全从开始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发表一句看法,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无误地表明了立场,“现在,我想确定一件事情,系峰同志得出的关允和齐昂洋殴打代家的说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事实

燕省省委的老人都知道,齐全在省委多年,一向是老好人的形象。当然,齐全是老好人但不是滥好人,他原则性强,为人公正,平常轻易不会发火,也不会在人前失控,甚至许多人都没有见过齐全变脸。

现在,齐全依然是一脸平静,脸色如常,丝毫没有怒火流露,但人人都看出来了,齐全不动声色的表情之下,眼中正在慢慢点燃愤怒的火焰。

也是,想想就可以理解,儿子被打住院,事情明明是由代家挑起,章系峰却颠倒黑白,竭力为代家开脱也就算了,还对关允和齐昂洋大泼脏水,一副不将关允和齐昂洋置于死地就誓不罢休之势,丝毫没有顾及齐全的面子,摆明就是欺人太甚。

若是齐全脾气稍微暴躁几分,说不定早就拍案而起了。

“怎么得出的结论?”章系峰当然明白齐全护子心切,但和代家相比,齐昂洋在他心中没有什么分量,而且他也认定齐全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当众和他顶撞,况且事实清楚,齐全还能不问青红皂白非要袒护齐昂洋不成?他对齐全的质疑就有了三分火气,“事实摆在眼前,还用多说?当时关允和齐昂洋在省委大院的门口围殴代家,许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在座的同志们,也有几个人亲眼目睹,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似乎是觉得语气过重了,章系峰叹气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齐全同志,我理解你爱子心切,也体谅你对齐昂洋的过度信任,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置疑。”

换了别人,或许现在会对章系峰怒目而视了,齐全却还是一脸平静地说道:“为什么我了解到的事实,和系峰同志所说的事实,有较大的出入呢?”

“哦?”章系峰眉毛一挑,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你了解到的事实又是什么?”

“我了解到的事实是,代家开车在省委门口,差点撞到关允,关允和代家理论,没说几句,代家就动手了,情急之下,代家拿起砖头砸在了关允的肩膀上。自始至终,关允只是躲闪,没有还手,保持了相当的克制。”齐全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的话如一股强有力的秋风,回响在常委会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说法是从哪里听到的?”章系峰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和严肃,“我怎么听说是代家开车不小心擦了关允一下,关允就恼羞成怒,对代家拳打脚踢,而齐昂洋赶到之后,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朝代家脸上踢了一脚?是不是这个情况?”

陈恒峰微微眯了眼睛,虽然他早有预料,今天的常委会是齐全和章系峰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却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针锋相对的局面。尽管章系峰刻意保持了克制,而齐全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淡然,但谁都能看得出来,现在常委会上已经充满了火药味儿。

刚才还有意无意维护章系峰的马晨琛和赵迒,现在都闭嘴不语了,赵迒摆出了事不关己的姿态,悠然地坐在座位上,抬头望天,似乎天花板上有什么秘密一样。马晨琛则微微低头,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露出内心的紧张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