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关允现在不但肩负着要为自身正名并赢得齐全认可的重任,还肩负着为蒋雪松开路的重任。毕竟他除了是齐昂洋的私交好友之外,还是蒋雪松的秘书,另外,或许还会成为齐全正式插手黄梁局势的支点。

黄梁是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作为省委的三号人物、分管人事大权的省委副书记,黄梁的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齐全的一双慧眼。就算齐全在黄梁没有私心私利,但身为省委副书记,必然也会尽力避免黄梁局势的失衡。

或者说,齐全也要在黄梁的动荡中显示出他的存在,才能彰显省委副书记的权威。

关允想通之后,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和昂洋赶到之后,先打好了埋伏,又让他换了衣服。然后我打头阵,他断后,我们就和对方正面硬碰硬……”

“硬碰硬?”齐全微一皱眉,似乎对关允的说法不太满意,“太冲动了,对方是亡命之徒,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你和昂洋都是有身份的人……小关,我要对你提出批评。”

“是,我接受齐书记的批评。”关允诚恳地说道,他能明显感觉到齐全对他看似是批评,其实是点醒,或说是打乱他的思绪,好让他说出当时的真相。他努力控制住情绪:“当时也是救人心切,昂洋是爱护苏墨虞,而我觉得墨虞被歹徒误认为是我的什么人才被绑走,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我必须救她,所以才……”

齐全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再过多解释,继续向下说。

“后来就起了冲突,我们一共去了六个人,我和昂洋在明处,四个人在暗处。不过昂洋穿了一身旧大衣,戴了高帽子,没人看清他是谁。”

“你露面了?”齐全又插嘴问了一句,以堂堂的省委副书记之尊,全省每年那么多命案,他亲自过问的,恐怕只此一例。

“当时天色黑,没人看得清,而且当时一片混乱,再说对方指名道姓要我露面,我不露面苏墨虞就有生命危险。”关允慷慨激昂,“男人在某个年龄段,就应该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哪怕犯一些小错,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齐全目光闪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成关允的话,还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后来事情就失去控制了,对方要撕掉苏墨虞的衣服,昂洋情急之下要冲进去救人。正好对方为首的一人——事后才知道他叫封况,冲了出来,我和昂洋配合之下,突袭得手,挟持了封况。被迫无奈之下,封况放了苏墨虞,等我们护送苏墨虞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就放了封况。封况去了哪里,最后又怎么被人一枪打死,就不知道了。”

关允说完,一只手落在茶杯上,轻轻抚摸茶杯的边缘,既不转动,也不端起,静静地等齐全做出最后的判断。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与齐昂洋约定好的说法有一定出入,但出入不大。他也清楚,如果他的话和齐昂洋的说法完全一致,甚至在细节上也完全相同,齐全肯定不会相信。但如果出入过大,更会加重齐全的怀疑,最好的做法就是大体相同,局部不同。

“这么说,封况最后到底是不是被郑寒一枪打死,你和昂洋也没有亲眼目睹?”齐全端起茶杯,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我怎么听到传闻,说是昂洋指使陈楠打死了封况?”

关允心中一跳,齐全果然厉害,一语道破真相!

其实当时的情景确实是齐昂洋意气风发之下,要亲自开枪一枪击毙封况,在紧要关头,还是被关允劝住了。事情做得再隐蔽,枪毕竟也是齐昂洋所开。如果暴露的话,齐昂洋必定要以命偿命,关允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当关允和齐昂洋争执要不要快意恩仇当场处决封况时,陈楠一把夺过手枪,一枪打中了封况的心脏。可怜一代枭雄封况,在黄梁纵横数十年,只因一时心血来潮想亲自出面会一会关允,不承想,只一个照面就当场身亡!

如果封况地下有知,肯定会后悔他的意气之举,早知道会惨死在关允面前,还不如躲在背后看一场大戏。只不过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但关允也知道,不管是齐昂洋开枪还是陈楠开枪,封况之死的账,还是要算在齐昂洋的头上,真要追究的话,齐昂洋也是难辞其咎。毕竟,陈楠是齐昂洋的人,而且郑寒的枪也是齐昂洋偷偷从鼎鼎香带了出来。所以,此事必须严格保密。

事后,陈楠将手枪扔在现场,一行人就迅速离开了。

如果真要严格来说的话,也不能说是齐昂洋指使陈楠打死了封况,只能说是陈楠充分领会了齐昂洋的意图。但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对齐昂洋的名声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出于长远的考虑,八里屯的真相,必须深埋。

“这肯定是传言了,后来我也调阅了公安局的卷宗,上面明确指出,没有指纹。既然没有指纹留下,又没有人证能证明陈楠开枪,不管是谁偷偷放风说是昂洋指使陈楠打死封况,肯定都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关允淡然自若地回答了齐全极有杀伤力的一问。

齐全沉默了小片刻,用手一指茶杯,“怎么不喝茶,茶都凉了。”

关允欣慰地笑了,他的手摸了茶杯半天,一直没有端起来,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如果齐全始终不提让他喝茶的事情,就证明他和齐全之间的对话以失败告终。

但齐全终于请他喝茶了,不管是齐书记相信了他的话,还是相信他肯定不会对外透露半分真相,反正齐书记是初步接纳了他。相信整个燕省能让齐书记亲自作陪在阳台喝茶的人,屈指可数。

“开饭了,来,吃饭。”齐全起身,来到了餐厅。餐厅已经摆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除了田媛和齐昂洋之外,再无他人,是地道的家宴。

关允心中一阵欣喜和感动,齐家以家宴待他,固然有他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的缘故,也和齐全为人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修养有关。当然他也清楚,就算刚才一番对话不能让齐全满意,齐全也会请他吃饭。但绝对只此一顿,再无下次了。

齐昂洋在齐全面前虽然不能说是低眉顺眼,但也是装模作样十分低调,好像他是一个好孩子一样。不过等关允坐在他身边时,他悄悄拉了拉关允的衣袖,又向关允挤了挤眼,显然,他对关允和齐全之间的谈话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