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你也应该知道,高效农业只是农业兴县的一部分,由农业带动周边产业,包括农副业和旅游业。不管是速生杨农场,还是园林绿化农场,形成规模效益之后,也可以大做旅游文章,和平丘山的旅游相得益彰。甚至还可以和大坝落成之后的流沙河连成一片,形成山水游和农场游的大旅游。想想看,多么美好的前景,如果顺利实施的话,小小的孔县将会大放光彩。”

“只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孔县必须走农业兴县的道路。如果按李逸风的思路走工业强县的发展方向,上面的设想就只能是空谈……关允!”金一佳一气不停地长篇大论,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还下不了狠心用力推李逸风一把,让他赶紧离开孔县了事。”

关允被金一佳的话震惊了。诚然,关于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和高效农业的投资之间的息息相关的内在联系,以及做大做好旅游文章的思路,他心知肚明,也早就清楚农业兴县的战略对高效农业和平丘山旅游前景的重要性。在李逸风不会在原则性问题退让的前提之下,借蒋雪松必将调整李逸风和冷枫其中之一的东风,顺水推舟让李逸风为冷枫让位,确实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且说实话,关允也不是没有办法在背后推李逸风一把并且助冷枫一臂之力的,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他才步入官场一年多,要他和冷枫一样冷酷无情,或是让他和夏德长一样诡计多端,一切只从自己利益出发,关允还真做不到。

关允毕竟还年轻,尽管他也不欣赏蒋雪松过于优柔寡断的手法,但让他在李逸风的问题上快刀斩乱麻,也是强人所难。

金一佳够聪明,看出了关允的犹豫不决和老容头对关允的巨大的影响力,就直接当着老容头的面说出,要的就是让老容头也发表意见来点醒关允。她恨得牙关直痒,恨不得好好打关允一顿,在事关孔县的未来前景和自身利益的重大抉择面前,怎么能犹豫不定?她此次前来孔县,就是想推关允一把,让关允不能再一次错失良机。

一个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真不够爽快,金一佳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悄悄伸手到关允腰间,然后用力一拧……

“哎呀!”关允一声痛呼,知道是金一佳暗下黑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老鼠咬我一口。”

“老鼠不咬人。”老容头目光如炬,看出了端倪,呵呵一笑,“要我说,一佳这丫头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关允,你上次没拿李永昌的事件顺水推舟,是顾全大局,如果你不稳定了局势,事态失控了,固然可以连累了李逸风,也会让孔县风雨飘摇。现在形势又不同了,不能一概而论。当时只是纯粹的政治斗争,现在却是发展观的分歧,就算李逸风知道你在背后推他一把,他也可以理解你的立场。官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同盟。”

连老容头也认定现在的形势是非搬开李逸风不可以了,关允沉思片刻,蓦然下定了决心:“师龙飞什么时候外放?”

官场中人的对话有时就前言不搭后话,表面上话题之间的跳跃极大,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不然,对话的双方都能听出内在的连接点,虽然严格上讲老容头不是官场中人,至少现在不是。

“据说,师龙飞外放是到山峰矿区担任副区长,这么推算的话,应该是明年三月份左右。”老容头微微一笑,对关允的问题信手拈来,显然早就胸有成竹,可见他去了黄梁市三天,收获颇丰。

一问一答,关允就确定了两件事情,一是老容头暗示他去黄梁之事,怕是势在必行了;二是不会现在就成行,大概要到明年三月份。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还有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会发生许多事情,也许还会是改变一生命运的大事。换言之,孔县的前景以及高效农业的投资、农业兴县的发展思路,都将会在三四个月之内大局落定。

关允猛然一拍桌子:“春节前,孔县盘子肯定定盘。”

“你决定了?”金一佳喜出望外,“想出整治李逸风的办法了?”

“整治……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如果不是温琳在场,关允非得弹金一佳一个脑奔不可,金一佳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冲,敌我太分明,对和光同尘理解得不够深刻,“如果说李逸风和冷枫只有一人留在孔县,我会想方设法让冷枫留下。”

“好吧,不管你说得多好听,反正目的是一样的。就以你虚伪的表述,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让蒋雪松不调走冷枫而调走李逸风?”金一佳很想知道关允在李永昌事件之后,还能有什么可以推李逸风一把的妙计。李逸风不贪不色,想从经济和生活作风两个方面对他下手,没有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关允才不会说出自己的计划,不是他自夸,现在他不管是推李逸风一把还是背后朝冷枫出手,都有的是办法。别忘了,关允好的时候是阳光大男孩,坏的时候也有令人防不胜防的手腕。

“德行,不说拉倒。”金一佳不满地给了关允一个大大的白眼,夹起一块鱼放到了嘴里,顿时惊叫起来,“嗯,好吃,真好吃!不行,我今天得多吃一点儿,庆贺一下。”

小妹温婉地笑了,眼神无限崇拜地看向了关允,温琳也是,眼神热烈而爱慕地注视关允洋溢自信的脸庞。关允却没有身为偶像的觉悟,也夹起一块鱼放到了嘴里,却一不小心卡了刺,结果又是喝醋又是吃馒头压,惹得金一佳和温琳乐不可支。

在笑声中,金一佳终究没有再提小妹的身世问题,也没再问老容头的来历。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回京后要和容一水伯伯说说老容头,说不定还真能促成一段亲人相认的佳话……

坏事了

聚会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散。老容头喝了有五分醉意,一时兴起,又铺开宣纸写了一幅字送与金一佳,字迹苍劲而古朴,力透纸背,仿佛一世的沧桑和悲壮扑面而来。而老容头题字时的专注神情,也似乎凝聚了他一生不为人知的漂泊和往事,就让有了五分醉意的关允险些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寥寥几个字,短短两句诗,几乎就是老容头一生颠沛流离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