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车军知道,舅舅的最终命运就要在几天内揭晓。再忍几天时间,到时不但孔县重新掌握在舅舅手中,他还要办了温琳,收拾掉关允,再次成为孔县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

温琳一拐弯,消失在了小区的门口,王车军又站了一会儿,目光中有不甘和不舍。他一挥手,和万龙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次日,夏莱接到社里电话,要求她回京城总部报到。夏莱本想周一再走,但总部有事,只能立即动身返回。关允送她上车——市里专程派人来接,不用说,是蒋雪松的指示。临行时,夏莱将关允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了几句,诸如要注意身体,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生夏德长的气,要经常想她,要记住她会一直在等他,不离不弃,等等。关允就一直面露微笑地听着,还细心地为她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

金一佳在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夏莱走后,关允和金一佳一起来到老容头的早点摊吃饭,正好温琳也过来,三人就坐在一起吃饭。老容头今天比较忙,没招呼关允,关允都是自己动手。饭后,温琳和金一佳坐着说话,关允就来到老容头的身边。

“生意好像还不错?我的生意也来了,孔县要旧貌换新颜了。”关允见老容头心情不错,就介绍了金一佳针对孔县的投资大计。

老容头只听不说,等关允说到想借鸡生蛋,从而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时,他就呵呵一笑说道:“悟性不错,机遇点抓得很准确,这一点是你自己的悟性,我可没有教你,孺子可教。”

难得被老容头夸上一夸,关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实是为了宝家几个兄弟和温琳的长远着想。”

“兄弟情谊、儿女情长,关允,官场之上不要太多的柔情和瞻前顾后。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最开始的阶段,你的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团体。官场上,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利益圈子,一个人的战斗注定长久不了。”

关允好奇地问道:“老容头,你的话是由感而发,还是你以前是官场中人?”

老容头被关允试探一问,哈哈大笑:“读书看报多了,再天天卖烧饼研究人性,一通百通,不是官场中人胜似官场中人,怎么了,你不服气?”

关允不是不服气,而是愈加怀疑老容头的来历,好吧,老容头不肯说实话,他就和老容头过过招,就问:“李永昌倒台后,孔县的局势会怎样?”

老容头没上关允的当:“李永昌倒不倒台,我不知道,所以孔县局势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好吧,关允就继续耍赖:“蒋雪松为什么对李永昌既拉拢又打压?是不是孔县的局势和他在黄梁市的执政思路有一定程度的关联?是不是和黄梁市三大宗姓的本土势力过于强大有关?”

老容头虽然脸色不变,但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丝讶然之色,不过一闪即过,摇头一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出师了?”

这话就有敲打关允的意思了,关允在老容头面前脸皮厚得很,不怕,就大言不惭地说道:“自我感觉良好,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老容头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装,反正他将茶杯重重地一放,气呼呼地说道:“好,你想出师?好呀,等你明白了夏德长为什么明明不受省委一号二号的欢迎,还非要强势空降燕省。再等你清楚了蒋雪松和夏德长是和而不同,还是面和心不和。两个人之间的情谊,是因为同窗之情还是故人之谊。再等你看透了黄梁市的一任对蒋雪松是多么重要,他在黄梁市当了两年多的书记还没有打开局面,再打不开局面会是一个什么下场。然后你再想通了为什么夏德长非要从省里伸长手到孔县,想借孔县的乱局插上一脚,好从中渔利……以上的问题,如果在你心里都有一根线串联起来,找到了最关键的一个点,那时候,你就可以真正出师了。”

真有可能

关允无声地笑了,老容头的一番话,明是敲打,其实暗中还是在点拨他,告诉他该怎样全方位并且从大局观上看待孔县的局势。虽然没有明确地告诉他,李永昌的最终命运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但至少告诉了他该从哪里入手来分析问题。

切入点非常关键,找不到切入点,就无法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站稳立场,立场不稳,在最后的洗牌中,就很容易被当成没用的废牌打出去。人人都想当底牌,不想当废牌,但当底牌不但要有能力,最重要的是,还要有及时站对队伍的眼光。

关允心中窃喜,他的激将法奏效了,老容头刚才一番话,其实是十分明确的暗示。言外之意是说,蒋雪松之所以对孔县局势十分在意,却又对如何处理李永昌束手束脚,不仅是因为冷枫和李逸风的背景直通省城,也和他本身在黄梁市无法打开局面有关,更确切地讲,和黄梁市三大宗姓的本土势力有关。

如果真如老容头所说,黄梁市一任对蒋雪松以后的前程至关重要,那么就可以理解为,孔县虽小,李永昌虽然级别不高,却让一名堂堂的市委书记难下决心一语定其前程,就说明问题肯定集中在一个症结点上。

老容头一语点醒关允,让关允眼中的孔县局势,更加清晰了几分。他就猜测,等冷枫和李逸风分别从省城和市里回来之时,就是李永昌命运最终尘埃落定之日。

“我错了,老容头,我还得跟随你再学二十年本事,你别生气了,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大话吹吹牛。”关允又哄老容头开心。

老容头哪里会和关允真生气,他刚才明是中了关允的激将法,其实不过是将计就计点拨关允而已。老容头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自得地说道:“二十年?二十年内你能出师,你就能名垂青史!二十年后就怕我想走,你都不放我走。”

这话就说得太大了,关允现在可不敢去想名垂青史,只想利用孔县难得的发展机遇,打好政治根基,打实经济基础,等机遇来临时,冲出孔县,走向黄梁市或省城就行了。能在三十岁之前迈入处级干部的行列,他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名垂青史,什么一飞冲天,太遥远太不现实了。

“我说错了,我不出师了,我养你一辈子,永远不让你走。”关允为老容头续了水,“还有什么指示精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