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淡然一笑,身子向旁边一让,人群分开,当前一人一步迈出,顿时四下一片鸦雀无声——冷枫一脸冷峻地现身场中!

冷枫的身后,跟着公安局局长崔玉强。崔玉强的身后,是十几名警察。关允一出手,冷枫一露面,立刻震惊了全场。

相比一手捂头的李永昌的狼狈,以及趴在地上脸朝下屁股朝上的王车军的熊样,关允的潇洒出手和冷枫的震撼出场,犹如神兵天降。

尽管关允救了王车军,李永昌和王车军对关允非但没有一丝感激之意,还对关允大出风头怀恨在心,更对冷枫和崔玉强同时现身现场,心怀疑虑和不满。

尤其是李永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以前崔玉强和冷枫从来没有走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十分疏远。但今天崔玉强紧跟在冷枫身后,时值刘宝家案件还没有最后定性之际,崔玉强在如此敏感时刻和冷枫同行,绝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举动。

李永昌不相信仅仅是巧合。

冷枫上前亲手扶起王车军,安慰道:“车军受委屈了。”他又来到李永昌面前,察看了一下李永昌的伤势:“李书记受累了。”

“玉强同志,立刻派人护送李书记和王车军去医院,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医生救治,再派人维护现场秩序……”一系列的命令传达下去,冷枫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和他以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在冷峻中透露出指挥若定的自信,而他平时冷峻的表情,在关键时刻却变成不怒自威的威势。

李永昌不想走,他一走,大局就由冷枫掌控了。谁知道冷枫会怎么处理关支书,又会怎么处置平坟事件,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意图前进了。但不走也不行,头疼得要命,双眼直冒金星,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王车军更是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得上怨恨地瞪关允一眼,就被几人架上了汽车。李永昌和王车军一走,冷枫就来到关支书面前。

关支书被人按住之后耍泼皮无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冷枫就蹲在他的面前,严厉地说道:“我是县长冷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县委县政府会充分考虑到村民的正当利益,但打人就不对了,打人是犯法的行为!”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谁挖我家祖坟,我就和谁拼命。”关支书斜了冷枫一眼,“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什么都好说!”

都以为冷枫会严肃地和关支书大讲道理,不料冷枫一拍腿站了起来:“你先治安拘留,你家祖坟先保留,怎么样,这个结果你还满意不?”

“真的?”关支书也一拍屁股想站起来,站了一半被两名警察又按了回去,他一下就摔了一个屁股蹲,却毫不在意,又问,“你说话算话?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你关我一个月都成。”

冷枫没再理关支书,一挥手,两名警察就将关支书押了下去。他一步迈到椅子之上,拿过高音喇叭,第一次以县长的身份正式介入流沙河大坝的第一个纠纷。

所有人,包括郭伟全在内,都一脸紧张地仰望站在高处的冷枫,不知道他会怎样全权处理今天的事故。

背后的变故

冷枫手拿高音喇叭,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他登高望远,远处是初具规模的施工现场,高大的支架,各种重型卡车以及临时帐篷,都为孔县的秋天带来了勃勃生机和希望。再近一些是波涛滚滚的流沙河,因为前一段时间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河水丰沛,还有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白色的鸟身和泛绿的河水相映成趣。

第一次,他感觉到这个平原小县的秋天是这么的美丽。

孔县人民是一群知足而又安居乐业的百姓,日子过得平静而和美,并没有太多的欲望。他上任以来,孔县几乎没有发生过一起群体事件,就连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的上访,在孔县也极少见。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多年,但依然没有吹绿孔县的大地,孔县百姓大多都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意生活有太大的改变。

流沙河大坝放到别的大县富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项目罢了。在孔县,它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它打破了孔县几十年的平静,也打乱了孔县百姓平和的生活,同时,更搅动了县委的局势。

冷枫对孔县不能说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很喜欢孔县平和的气息、宁静的环境以及勤劳而知足的百姓。也正是考虑到孔县自身的特点,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出发点考虑问题,孔县的经济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还是按着农业县的步伐稳步增长;要么彻底打破旧秩序,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

平心而论,冷枫在冷峻的外表背后,其实有一颗敢于冒险勇于开拓的心。他初来孔县之时,也曾想大刀阔斧地打破孔县的旧秩序,改变孔县百姓安于现状的保守观念,彻底扭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思想,变农业小县为工业强县,等等。他为孔县设想了种种改变现状的思路,但到最后,却全部锁在心里,没有拿出一份来落实为执政思路。

孔县人性格温和,开拓精神不足,喜欢平静而知足的生活,骨子里缺少冒险的精神,如果只凭借他的一腔热情想要不顾实际情况强行改变现状,或许只会收到适得其反的效果。最后冷枫决定,要真正站在孔县人民的角度而不是以唯政绩论为出发点考虑问题,最适合孔县人民的道路就是维持现状,稳步增长。

孔县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这也是政治生活中的常态,他可以不唯政绩论成败,别人不行,上级领导也不会同意。所以,不管他怎样努力,还是阻挡不了流沙河大坝上马的脚步。

也是,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政见就不同。他是真心为孔县百姓着想,在李逸风的认知中,上马流沙河大坝何尝不是为了孔县的明天更美好?

他想稳步前进,李逸风却想大刀阔斧,最后谁主沉浮,谁对谁错,只能靠时间证明了。不管是从个人感情上还是从政治立场来讲,冷枫其实也希望流沙河大坝项目大获成功,他不是那种宁愿拿百姓当赌注也要自己笑到最后的官僚。

但就眼前的平坟事件来看,他又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