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流沙河的问题由来已久……”李逸风先来了一出开场白,流沙河的问题是老生常谈了,在座各位不但心里有数,而且人人了如指掌,早就不需要什么开场白。但会议发言就要讲究起承转合,足足讲了十分钟,他的话才落到最关键的问题上:“综合以上情况,我认为,流沙河大坝的建设,势在必行!”

领导发言的时间越长就越证明领导对问题的重视程度,和以前几次提及流沙河大坝项目时李逸风必提建设大坝确实有困难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将大坝项目上升到政治高度,强调不管有多大困难,只要团结一心,携手共进,必定可以排除万难,勇往直前。

众人都听出来了,李逸风要和冷枫摊牌了!团结一心的说法显然是指冷枫步伐不一致,不团结大多数同志,喜欢特立独行。

李逸风一说完,会议室中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冷枫的身上。冷枫冷峻的表情忽然就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他将手中的笔一扔:“经过慎重考虑,我同意上马大坝项目,但我有一个前提条件……”

副科人选

冷枫同意了?

怎么可能这么轻巧就同意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能理解。冷枫和李逸风抗衡半年多时间,不管面对多大的压力从来不肯退缩,甚至在传出市委对他大有意见要将他调离孔县之时,他依然我行我素。怎么就突然在市委刚刚搬开达汉国提上郭伟全之际,立刻缴械投降了?不是冷枫的风格呀。

冷枫也不至于这么不硬气。

众人震惊过后才又想起冷枫的后一句话,就立刻支起耳朵要听听冷枫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李逸风淡淡地“哦”了一声:“冷枫同志,流沙河大坝项目是为民造福的工程,如果为民造福也要讲前提条件,我们的党性和原则就要重新审视了。”

冷枫又淡淡一笑:“逸风同志不要先扣大帽子,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的前提条件就是,大坝工程如果上马的话,资金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县委必须牵头成立一个领导小组,毕竟流沙河大坝是建国以来孔县最大的工程项目,必须高度重视,责任到人。我提议成立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县委方面就由永昌同志牵头,政府方面……就由伟全同志牵头。”

一番话说出,不只李逸风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座众人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向冷枫投去震惊和不解的目光。

冷枫同意上马大坝项目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不已,不承想他提议成立的项目领导小组,县委和县政府出面的牵头负责人,全是李逸风的人。他就算在县委没有可用的助手,也可以提议由李逸风担任组长,他担任副组长,至少还可以插手项目,牵制李逸风并且全程监控项目的进展。现在倒好,等于他要完全放权了……冷枫干吗要送一份天大的人情给李逸风?

李逸风还以为冷枫会提出什么苛刻的前提条件,没想到却是拱手相送一份厚礼,一下愣住了,他愣了一会儿才微微尴尬地一笑:“冷枫同志的提议很好,看来,我刚才误会冷枫同志了,我向冷枫同志道歉。”

冷枫摆摆手:“逸风同志也是为了工作,道歉就不必了,下面就继续讨论一下项目的具体实施的问题……”

众人习惯了冷脸冷面的冷枫,突然间见到冷枫和颜悦色地说话,一时之间都难以适应。李永昌和刘平精心准备的要和冷枫唇枪舌剑的腹稿一下没有了用武之地,胎死腹中。二人在惊讶之余,不免郁闷,少了一次冲锋在前大挫冷枫威风的表现机会,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受。早就想好要当众给冷枫一次下马威,谁知冷枫见势不妙,不战而降,也算是咄咄怪事。

不过不管了,李永昌的心情在冷枫提名他为县委方面的牵头人的时候,一下就如秋天的田野一样舒畅了。如果不是在会上,他几乎忍不住要喜不自禁了。流沙河项目是建国以来孔县最大的项目,投资巨大,能作为县委的牵头人全权负责工程项目,不但荣耀,也是人人羡慕的大有好处可得的好差事。

随后,会议继续进行,讨论了工程项目如果上马需要解决的若干问题。要牵手农行、建行召开一个联席会议,获得银行贷款资金上的支持;再由项目领导小组牵头,和飞马镇与古营城乡的主要领导一起商议一下出工出力的问题,等等。上马一个建县以来的最大项目,会牵扯到许多部门和人员的利益。

会后,冷枫和李逸风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走了几步,冷枫小声地向李逸风说了几句什么。李逸风停下脚步,低头深思了片刻,迎着冷枫的目光微一点头:“行,就这么定了,马上再召开一个办公会,落实一下这个事情。”

李永昌接到通知的时候,还十分纳闷,怎么常委会刚散就召开书记办公会,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成?他忐忑不安地来到书记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组织部部长陈京。

县委组织部部长陈京是邻县人,平常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一个组织部长应有的含蓄和神秘。他又是和事佬的性格,在孔县两年来,从来紧跟李逸风的脚步,凡事绝对不表露自己的主见,人称笑东风。

李永昌就明白了什么,心中一喜,有陈京在,书记办公会的议题肯定要涉及人事。目前县委最大的人事提拔就是两个副科人选的确定,这么说,在他即将成为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负责人之时,王车军的副科也要尘埃落定,再有一件喜事临门了?

哈哈,双喜临门,李永昌一时兴奋,忘了头上的伤疤,伸手去拍陈京的后背,以示亲热。不料他手抬得过高,扯动头上的伤口,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下手真狠,下次得好好收拾收拾刘宝家这小子一顿。如果当时他看得没错的话,趁乱在他头上拍一砖的正是古营城乡的刘宝家。只不过当时人多眼杂,不敢肯定就是刘宝家下的手,然后他就匆忙之间到市里开会,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也就顾不上算头上挨了一砖的账。

不管怎样,这笔账算是记在刘宝家身上了,等着,不收拾刘宝家一个半死,他就不是李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