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震东一听就乐了,山东逃难来的,还是局长,那除了自家老爷子也没谁了,当下就一点头道:“嗯,那是我父亲!”

程家老爷子一听,一双眼珠子顿时一亮道:“哦?真是你父亲?”

楚震东这个时候,还没发觉到不对劲,只当父亲交游广阔,认识他的人多,还寻思着能不能沾点老爷子的光,当下又一点头道:“错不了,泽城里姓楚的,又做过局长的,除了我父亲没别人,不过现在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了,早就不是局长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程家五虎就一起面色大变,而程家老爷子脸上的表情逐渐激动了起来,伸出独臂端起酒杯来,一口饮尽,嘿嘿笑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这程家老爷子是谁呢?就是当初因为撞倒表婶子,被表大爷生生砸碎了手臂骨的那个红卫兵小将!

中国有句古话,叫冤家路窄,在楚震东和程家老爷子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当年程家老爷子手臂骨被砸碎之后,因为医疗条件有限,手臂就被截肢了,事后因为老首长的偏袒,将他给安排到了肉联厂工作,开始混的还行,大锅饭嘛!全民皆混,改革开放后,肉联厂承包到个人了,谁会要一个残废呢?就给辞退了,无奈之下,只好回到了老家,也就是大程庄。

肉联厂原先可是个肥缺,所以这家伙一只手,仍旧找到了媳妇,不但找到了媳妇,第一胎生了程大娃之后,第二胎直接生了个双胞胎,就是程二娃和程三娃,第三胎和第四胎仍旧是儿子,一门五子,最小的一个,比楚震东还小两岁。

这五个儿子,也就是程家五虎,一家回到大程庄之后,由于大小程庄联合承包窑厂,程家五虎就成了领头了,偏偏楚震东来订窑厂的砖,就有了这一次的仇人见面。

程家五虎从幼年时就知道,他们老子的一条胳膊是被一个姓楚的打断了的,这姓楚的后来当了局长,但他们却没有想到,今天来买砖的这个大客户,就是打断自己父亲胳膊的仇人儿子,所以一听楚震东一张口就承认了是楚局长的儿子,顿时全都大吃一惊。

楚震东多精明的人,程老爷子这话一出口,程家五虎的面色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楚震东立即就知道完蛋了,说这话的,必定是父亲的老冤家,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下却仍旧强自镇定,对程老爷子道:“哦?老爷子认识家父?”

程老爷子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摔,怒声道:“岂止认识,蒙你父亲所赐,我这条胳膊,才会变成这样。”

这话一出口,酒就别想再喝了,程家五虎一起跳了起来,各自蹿到院子里,纷纷手拿扁担锄头,就将门堵上了,那三个老头本来是来喝酒的,谁知道会发生这事,连滚带爬的逃走了,程家老爷子站在门口,单手一指楚震东喊道:“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当年你父亲打断我一条胳膊,我今天打断你一条胳膊,公平吧!”

黑皮老六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将沙喷子一掏,泡纸一抽,对准门口大喊道:“谁他妈进来试试?”

程家五虎和程老头顿时一愣,他们也不是不认识沙喷子,没想到楚震东随同的小伙伴身上还有这家伙,不禁都有点傻眼,但也不肯就此退走,双方顿时僵住了。

黑皮老六一见他们不敢进来,转头对楚震东苦笑道:“操!六爷怎么说来的,眼皮子跳了半夜,准定有事,走,咱们冲出去,谁他妈拦咱们,就打他个狗日的。”

黑皮老六这把沙喷子带的,中了大用,后来楚震东每次提及这事,都会说,当天如果不是黑皮老六用一把沙喷子镇住了全场,兄弟两被打一顿那是轻的,自己起码要断一条胳膊,程老爷子多年怨恨未消,必定会要自己的一条胳膊赔偿。

但当时,楚震东却仍旧坐在酒桌边,动都没动一下,反而手一挥道:“老六,慌什么?咱把话说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说着话,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仍旧坐在那里,沉声道:“程老爷子,阎王爷不收冤死鬼,你和家父什么仇什么怨,起码也得说给我听听,我才知道这个债该怎么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