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宋并没有否认,随手一指自己旁边的地面道:“东子,虽然我没教过你一拳一脚,可你也一直师父师父的叫着,虽然无师徒之实,却也有师徒之名,这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爷,磕几个头吧!”

他刚才磕头说话,楚震东已经听见了,早就猜到坟里躺的是码头宋的师父,当下上前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头。码头宋的辈分本来就高,还是他的师父,楚震东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码头宋这时站了起来,随手解开自己身上的棉布对襟,衣服一脱,就露出一身的疙瘩肉来,猛的一转身,背向楚震东,露出脊背上一把巨大的大刀纹身来,虽然是纹在身上的,形态却十分逼真,厚背薄刃,刀头斜切,刀宽足有十来公分,龙吞口,没有护手,刀柄之上,带有圆环,圆环之中,有一条血色绸布,刀呈斜劈之势,气势凌厉,血色飘带一直纹到腰间,十分霸道。

随即码头宋就将棉布对襟又穿了起来,转身对楚震东道:“不错,我就是二十年前的鬼刀。”

楚震东顿时明白了过来,说道:“怪不得水鬼老萧一说伤他的有可能是鬼刀,您立即就否定了,既然您老人家就是鬼刀,当然知道伤他的不是鬼刀。”

码头宋一点头道:“如果是我出刀,第一刀就要了他的命,哪里还需要三刀,何况,我出刀只砍脖子,不砍头!”

说到这里,眼神之中忽然露出一丝凄凉来,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做着码头宋,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鬼刀的名号,今天被你们这么一提,心里这滋味,真是五味杂存。”

“我在年轻的时候,崇武尚力,四处学拳,拜过不少师父,这些师父里,有的是真有点本事,有的则是混饭吃的,比如我在泽城拜过的一个师父,为了点学费,连黑金刚之流的都教,所以黑金刚这样的货色,竟然也成了我的同门。”

“但我真正的本事,却是从这位师父手上学来的,师父的名字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老人家姓马,祖籍在东北,是当年逃荒跑来的,和家人走散了,再也没找到。”

“师父拳刀双绝,传自家学,祖上曾做过刽子手,所以刀法全是砍脖子的,一刀毙命,从不留活口。当年师父流落到这里,隐藏了一身的本事,也混在码头上做苦力糊口,看上了我,说精二不如专一,问我是要学拳还是学刀,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自然选择了学刀。”

“学刀三年艺成,我一刀可将碗口粗的大树从中砍断,而树身不倒,师父说我艺成了,可以出师了,将他家传钢刀赠与了我,并在我身上纹下了那把刀的图形,说我以后再磨练磨练就好,但是,也对我下了规定,只有对穷凶极恶之徒,才可以挥刀相向,而且,还不许我暴露真实的身份。”

“可我那时才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忍得住,正好老山土匪横行,我就去了,挂旗警示之后,三天不见土匪出来自首,我夜上老山,直入山洞,闯入土匪老巢,一刀一个,二十多条人命,一夜杀光。”

说到这里,码头宋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激动来,可能,他自己说的话,将他自己带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手起刀落,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事了藏刀去!

江湖!江湖!

这个江湖上,承载着多少人青春激扬的岁月!多少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江湖梦!

随即码头宋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凄然来,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自己杀了土匪,是行侠仗义,可师父却大怒,说我滥杀成性,太伤天和,不适合用刀,收回了钢刀,并要我弃刀改拳,我只当真是自己做错了,从此不再摸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许多人被杀,都留下了一把刀的图案,弄我的名气越来越响,当然,那些人却并不是我所杀,也许是那些人的仇家所为,也许是嫁祸栽脏,反正都扣到了我的头上,一时之间,无数人明察暗访,都是想找我报仇的。”

“无奈之下,师父让我在中街悬挂白布,宣布离开泽城,当然,我并没有离开,只是再也不会以鬼刀的身份出现了,从那一天起,鬼刀这个人,就算是从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