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院和纪委被一个刘星弄得头痛不已。

当时抓他进来,这老头子倒是很配合,没说多少难听的话就进去了。可现在,他不但是说的话难听,并且,提出的要求也太难满足他的要求,譬如,他要求撤了刘骏的职务。现在要他回去,他就是不走,他说,现在要我走?没这么容易,来,可是你们抓来的,不是我刘星找上门来的,我说了你们别抓我进这里来的,你们偏偏不听,硬是要把我当成坏人打,现在要我走,自然你们也得给个说法,我刘星也得提提要求。

他要求检院和纪委给他个公道。

纪委书记做了一会工作,没用,刘星说,除非黄庭宏来赔礼道歉。

纪委书记火了,心想,你个暴发户,谁宠着你了?就算是我真的抓错了你,放了,不就已经是给你一个清白了?一没侮辱你人格,二没判你刑,你还要怎么着?你要我们百分之百不抓错人,办得到吗?

在强势的部门的思维中,他们的逻辑就这样,侮辱人格的概念他们基本是没什么的,只要是人,他们抓一抓天经地义,因为他们抓人就是为了为社会除害,这坏人头上没标签,有时抓错也就难免了。所以,抓错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你刘星是什么人?是企业家。既然是企业家,你说你清白,鬼信!只不过现在上面干预了审问你的事,要真个认认真真跟你较真,看你干净到哪里去?在他们眼里,几十百把亿家产的老板,没有可能是干净的。因此,你应该懂味,你应该巴结官府,怎么可以得理不饶人呢?难道没政府的支持你还能办成企业?你还能立足与社会?当然,这话不能说,只能心里嘀咕嘀咕。

不过,纪委书记赵鑫从内心来讲,他又希望刘星闹一闹,这刘骏为了拍上面的马屁私自干出来的事,闯出来的祸,闹闹好,闹大了才好收拾刘骏这马屁精。其实,这次刘骏是犯了忌的,下属背着上司去巴结上面领导本就是忌讳,现在你还背着上司去完成上面领导交办的大任务,那是多大的禁忌?所以,赵鑫虽然讨厌刘星,但又有几分巴不得他这样倔。

黄庭宏知道了刘星态度,二话没说,他去给刘星赔礼道歉了。

纪委书记是省委常委,他参加了常委会。黄庭宏书记通报了刘星事件的始末,他说:“刘星是著名的企业家,这次在我们省里受到了一些我委屈,惊动了上面,虽然,经过我跟他赔礼道歉,现在他已经回清江市,但是,这事还没结束,刘星团队的人准备继续上诉,告的对象是纪委和检察院。大家议一议,看怎么处理这事?”

刘星这倔强老头硬是把黄庭宏“犟”到了纪委把他接出来,并且明确对黄庭宏说:“书记,你看到了,你的治下,都是一些怎么制造冤案的人,我刘星虽然被他们折腾了三天三夜,身体勉强还挺得住,但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冲着我刘星来的,他们是冲着宋刚。嘿嘿,说实话,我做实业,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还会计较检院与纪委的折腾?我是为宋刚打抱不平,政治斗争还这么搞下去?文革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何必呢?大家都安安心心为老百姓做的实事,少把精力放在这斗争上多好。说实在的,我能到贵省来投资,不仅仅是我,还有很多人,都是冲着宋刚来的。过去,你黄书记也是有名的实干家,可是,我看你呀,嘿嘿,不是我说,你比我老得还快。黄庭宏书记,你老罗,老了就让年轻的来干吧。”

黄庭宏被刘星的这句话震惊了,“老了?真的老了吗?”他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黄庭宏带着媒体送走了刘星后,他觉得有必要召开一次省委常委会。

“我认为,”傅建新开口了,他说,“我们从这事上应该吸取教训,刘骏的错误很明显,他目无组织,独自就对一个地市级干部进行调查,这不成了警察社会吗?”

“这话,建新副书记,我不赞成您的这一观点,这警察社会说得太高了一点吧?我觉得也是为了工作嘛。的确,刘骏是有错误,但他只是个人的错误,并不代表组织,所以,说警察社会,那我们检院和纪委不能承认这点。”检察长列席了常委会。

“我这话就是说你检院,当初我就已经提醒你们了,可是,你们不但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放人,还把一个企业界人士双规,非常过分。我可以说,你们这次有专门整某个人的嫌疑。同志们,现在文革已经结束快三十年了,还这么去整人不好呢。”傅建新说得有些激动。

“建新书记,我认为这次检院与纪委并没有错到哪里去,不就是调查了一个刘星企业老板吗?我说,我们反腐倡廉的任务很艰巨,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刘骏虽然方法错了,但是,他的这种积极性是应该肯定的,所以,我们应该内外有别,对外,给刘星一个交代,对内,应该原谅刘骏的错误。要不,今后还有谁敢于主动工作?”政法委书记陶来明说。

一开始,会议就分成正反观点鲜明的两方面。黄庭宏冷静地听着,蔡立峰也默不作声。其他的常委讨论很激烈,赞成傅建新副书记的有,但总体来说,声音比较微弱。倒是大唱反腐倡廉高调的很多。很多人说,我们对企业界的人士也太客气了,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的基本准则,他刘星有几个钱就不能动了?他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了,我看啊,这种人就是宠坏了。要是我做得主啊,就要查他一查,不信,他就没问题。说着说着,说话的人激昂起来,好像这腐败就是刘星造成的。

“我说啊,我们很多干部就是被这些企业老板拖下水的,没有他们的腐蚀,哪会有这么多腐败案子出现?所以呀,反腐,过点头没关系,保持大方向不错就行了。至于刘星这样的老虎屁股,摸不得也要摸一摸,否则,腐败就永远不可能根治。”

“对对,在反腐问题上我们不能有半点含糊,即使有时错了,即使过点头,又有何妨?”有人接着前面的话题说。

“你是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是吧?”傅建新不屑地说。

“这就不对了,建新书记,你这是压制别人发言嘛。”政法委陶书记跟傅建新本就有些不和,今天几次堵他的话,似乎专门找傅建新话里的漏洞。

傅建新没有激动,用缓慢的语调说:“问题是,今天我们会议的主题不是反腐倡廉,而是刘星事件的后续处理。你们这么说,意思是还准备把刘星抓进来,没问题也要审出问题来,硬要整出某某有问题才有成就感是不是?请大家讨论别离了主题,反腐败是长期的工作之一,别在刘星问题上戴上一个反腐倡廉的高帽子,那样,我们的会议就会没有结论。陶书记,我们俩想问题总是想不到一处,我在琢磨,到底是我的水平有问题呢,还是你的观念有问题,我们都回去思考思考一下吧。”

“本来我们就是为了反腐败才抓的刘星嘛,怎么可以撇开反腐败这主题呢?我们应该高举反腐败的旗帜,才能旗帜鲜明地开展工作。”有人对着傅建新批评道。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从这老实巴交的刘星开始,狠狠地反腐败吧。”傅建新看着这人狠狠地说道。

“咳咳”黄庭宏咳了几声,想说话的人又停止了。

“回到正题上来,今天我们讨论刘星的问题,别把会议的主题拔得太高。谁是腐败分子,自己明白,其他的,那就得有证据!反思反思吧。”黄庭宏这几句话很干脆。

“是有必要反思一下了。”陶书记毫不示弱地回敬傅建新,“我不希望有人干预司法部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