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宋春辉的担忧是对的,刘坤与刘清武的话才说了半小时,汪少华就得知了江城发生的这一幕。恼怒的汪少华详细地把每个人说的话都一一记在笔记本上,特别是宋刚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他得对宋刚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分析透彻。

宋刚住在江城大酒店,来访的客人几乎没有间隙过。不过,这没有间隙过,并不是说大家都是成群结队地来的,也不是光明正大地来的,恰恰相反,他们都是偷偷摸摸地来,生怕被别人看见。

刘坤在宋春辉出去之后来才进来,他有些惶恐,有些不忿,对宋刚说:“汪少华不是个好东西,那个路桥一公司的王功名,好像就是他的同学。王功名在江城的税收可能就偷漏了三四百万,我们拿他也没办法,每次我们查税都是汪少华亲自打电话来,嘴里说得倒好,要按规定征收,坚持原则一大篓套话。可按规定征收,他打电话来干啥?还不是想税务局睁只眼闭只眼?唉,我估计呀,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交易。”

宋刚“哦”了一声,似乎没听见刘坤讲了什么,说:“刘县长,你那仙桥风景区的建设怎么样了?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现在那里没有活死人墓了吧?”

刘坤一愣,心想,宋刚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呀,我说汪少华的事,他怎么说起仙桥风景去的事了?是有意回避吧?刘坤想,也许宋刚有顾虑,所以把话岔开,就知趣地说:“哦,哦,那里的建设已经完成了二期,现在每年的游客都有几十万了,前景非常好。这都是您在这里的功劳。到那里看看好,故地重游,您可能会找到当年的感觉的。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陪您一起去吧。”

宋刚听到每年有几十万的游客,心里也很高兴,没想到沉寂了几万年,差点成了乱坟岗的地方,出个点子,财政每年就可以增加几千万的收入。

刘坤仍然想给宋刚反映汪少华的问题,但宋刚似乎又有意回避,他又试着说:“去年,临梅高速的招标,他汪少华就插了手,我和丁俊军书记也没办法,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我说,照顾了业务也就罢了,可是,他在税收上又插手,我觉得太过分了。”

宋刚又“哦”了一声,看着刘坤笑了笑,说:“高速公路现在到家门里,这里到临江也就半个来小时吧?这年头,变化真快,距离也可以变短的。你说,临江到这里多远?有人说一个半小时,有的说半个小时,我说呀,只有几秒钟呢。刘县长,你说是不是啊?”

刘坤又是一愣,什么一个半小时、半小时、几秒钟的?突然,灵光一闪,几秒钟不是说一个电话的时间吗?明白了,宋刚是提醒我,汪少华要知道我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心想,别说,这打小报告的人也还真不少,自己说话可得小心点。于是说:“嘿嘿,我知道,知道。只是,我也只在您面前提一提,别人前面我是不会做声的。”

宋刚想,你这位老兄,我真担心你就会大难临头了,今天吃饭时,你说了些啥?这话还不很快就会传到汪少华的耳朵里?你说这话只跟我说,你这性格,还不知你和多少人说过“我也只在您面前提一提,别人前面我是不会做声的”这话了。宋刚暗暗地摇头,这官场险恶,你也算是一个行政老手了,怎么还这么不牢稳?

刘坤从宋刚那里出来,有些悻悻的,他一向听说宋刚办事风格泼辣,人品正直,所以,心里话想跟他说说。现在看来,这宋刚也是这么谨谨慎慎的,多半与他几起几落有关系。心想,这人啊,一折腾,意志什么的很容易就被消磨了,看来,宋刚再不是以前的宋刚了。唉,有句话,现在干什么都有风险,只有做豆腐最安全!做硬了是豆腐干,做稀了是豆腐脑,做薄了是豆腐皮,做没了是豆浆,放臭了是臭豆腐!稳赚不亏。其他事什么都有风险呢。

宋春辉现在的心情也不好,今天两个喜欢放大炮的人,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了两个大炮,还不知有没有人打小报告给汪少华?要真是被他知道了,今后的日子就麻烦了。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觉得烦躁,真后悔呀,上次临江会议自己马虎了事,在干部会上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并没有认真当成一件大事来抓,看来,这汪少华肯定会耿耿于怀的,说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是不是补一补火呢?再“轰轰烈烈”来一次正式的会议呢?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给宋刚打了个电话。宋刚一听是宋春辉的电话,心里立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心想,这行政真像是被施了魔咒的东西,让人着魔。上级领导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可以让下属欢喜若狂、或如履薄冰、或入地狱、或生不如死。

现在,宋春辉好像失了魂、掉了魄,半夜三更不得不打扰宋刚。宋刚一听,没等他说到那事儿就说:“你是被今天酒席上二刘的话吓着了吧?我说宋书记,没必要这么紧张,这样紧张下去,那还不精神崩溃?好了,我估计你是想补一补火,对不对?补就补呗,这有什么难决断的?话说回来,不补也没大不了的事,天塌不下来的。”

宋春辉一听宋刚的话,暗暗心惊,心想,他似乎能够把人看穿似的,厉害,厉害。于是说:“宋巡视员,您真是我们的贴心人,对什么事都看这么透。我想,借着您的虎威,我们明天下午再补一补火,您看行不行?”

宋刚说:“好吧,现在你这是作检讨,来得及,还来得及。亡羊补牢嘛。不过,老宋啊,刘坤和刘清武都是直率人,你可以注意保护他们哟。”

宋春辉忙说:“好的,好的,他们都是直率的性格,我知道,我会注意保护他们的。”

打完电话,宋刚一看时间,十二点了,心想,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准备洗个澡。这时,敲门声传了进来,怯生生的,犹犹豫豫。宋刚想,谁呀?也没先来个电话预约,这么晚了来敲门。他打开门一看,认识,原来是中医院的王院长。宋刚一看这老头,忙让他进屋,请坐。

“王院长,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几年前您就是有名的老中医,院长也当了好几年了,这么晚了肯定有什么委屈要诉吧?”宋刚热情地说着,一边又帮他倒了杯开水。

王院长站起来接过开水,说:“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有件事放在心上很难受,不跟您说说实在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