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五月里启程，日子恰皇太子生日与仁孝皇后忌辰之后五日。【虾米文学xiaienxe]这之前五月初一，十阿哥之嫡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为他生下了第五子，洗三日子又凑上了这个热闹。
八阿哥之妾毛氏，却对驾启程当日生起了孩子——生得忒不是时候儿了。
送行这种热闹，是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你可以家里为丈夫、儿子收拾行装，他们出门前好一阵叮咛嘱咐，却不大可能出现城郊送行队伍里，至少，现不行。
八福晋正坐房里发呆，本交第一拔随驾是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后面几个小是不用轮替，前面几个成了婚，大约再过两个月就能回来了吧？张氏所出儿子现长得很好，等八阿哥回来，已经能睁眼认人了吧？那时候毛氏也该生下孩子来了……
正思索间，外面一阵嘈杂，八福晋皱起了好看眉毛。她治家有方，底下人知道她脾气，规矩上是很好，这样喧闹。
五月入夏，门帘儿已经从棉布、软绸等换成了珠帘，八福晋补上来大丫头分开帘坠，去往西厢里探看了。从声源上分辨，那是毛氏所居之处。自毛氏确诊有孕之后，八福晋也按照张氏时例，把她也挪到了自己院子里，只是东厢给了张氏，毛氏只好住西厢里了。
多宝格上西洋自鸣钟分针才挪了一小格，大丫头就冲了起来。脸上表情颇为复杂，混和着高兴、顾忌又有些僵硬：“福晋，西厢要生了。”
八福晋把对丈夫思念扔到一边，站起了身来：“稳婆呢？！”
与此同时，城墙外头，皇太子携留京诸人为皇帝一行人送行。弘早年纪还小，没有来，倒是弘晨，明年就是上学读书年纪了，被携了出来，给哥哥们送行。弘晷小朋友经过坚持不懈地努力抗争，终于捞到了一个出行名额，这回不用跟弟弟齐京中哀怨了。
送别这种事情，皇太子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这几年他都是随驾来。腹稿打了一通，却没用上。今天康熙说话比较多，很不放心儿子身心状态：“京中事务交给你，我一向是放心。弘旦兄弟几个，有我照看，你且放心。你也要好好养养神，不要让我再为你身体牵挂才好。”
“儿子谢汗阿玛关心。汗阿玛放心，儿子，咳咳，”咳嗽几声，“儿子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
康熙抿抿嘴，留胤礽京，他还有一个目：“索额图身后事，你看着办，人都死了，不要计较太多，该给就给。”忙忙索额图身后事，让他明白地感受到索额图已经死了，彻底收心，死心塌地跟着亲爹混。这也是一道考验，从对待明、索二人身后事，看看这储君气度，到底如何。
胤礽低头，深深一揖。
康熙又对三阿哥、四阿哥略有嘱咐，不外是要好好协助太子、用心办差，要是干不好过俩月就不让你们过来玩了，等等。说完，又泛泛说了留守大臣几句，本次，李光地也被他留了下来，呃，与太子磨合磨合。
说完这些，皇帝体贴地留给儿子们互相道别、联络感情时间。
康熙说话时候，旁人不敢动。等到皇子们说话时候，底下就开始活动了。依依惜别者不少数，弘晷满心欢喜，盘算着跟祖父歪缠，与他十八叔住得近一点——他与十八阿哥同年，只比十八阿哥小了三个月，两人比较玩得来，昨天两人下了一盘棋，刚下到一半就被叫住了，今天一定要分个胜负。
弘晨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哥们，弘旦抬手拍了弘晷后脑勺一巴掌，然后淡定地收回手，慢悠悠地走过来，低下头对弘晨道：“哥哥们都随驾伺候去了，家里额娘和阿玛和弟弟就交给你照顾了哟。”
弘晨从几天前就开始郁闷，这会儿嘟着嘴，接了任务还有些不乐意。直到弘旦与他约好了，明年为他求情，而他要写信汇报京中状态，比如：这回添小弟弟是个什么样儿。弘晨才重振奋了一下，犹自嘴硬，故作老成地道：“小孩子都是那个样子，跟弘早也差不多。”
弘旦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也是个小孩子好不好？
弘晰一直听着，心里想跟弘旦也差不多了，忍着笑：“就是差不多，你也写一句‘与弘早长得差不多’过来。那边儿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要启行了，你回去好好侍奉阿玛额娘。”
大队人马绝尘而去，胤礽看了一会儿长长队伍，一低头，腿边站着儿子也正眼巴巴地看着呢，一双大眼睛还泛着可疑水光。胤礽失笑，低□，摸摸弘晨脑袋：“明年就就长大能随驾了，今年么——不想跟阿玛额娘一起么？”
弘晨有点着急：“不是，阿玛，儿子……儿子……”
胤礽笑着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大圈儿，重又放下来：“回去罢，你额娘那里该正等着咱们回去开饭了呢。不知道怎么有什么好吃？”
弘晨想了一想：“我想吃冷面。”
胤祉、胤禛一边听得嘴角直抽抽，太子，形象、形象啊！
兄弟们正担心时候，李光地心里Q版形象却捋了捋胡须：太子，你从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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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说是回宫吃饭，也没有直奔自家，还是留下了留守大臣，开了个简短动员会，然后才宣布解散：“天气已热，年五十以下、又或有差使要忙，都先回去，当值、五十以上，可于朝房内避过暑气再回。”又吩咐御膳房备饭、准备消暑饮品。
一片感恩声中，胤礽摆摆手，牵扯着儿子手回家吃饭去了。
他猜得不错，这会儿东宫饭已经准备好了。因淑嘉预产期近，皇太后特别下令，太子妃近期都不要挪动了，那啥，请安什么也不要来了，万一寸劲儿来了，请安路上孩子想出来怎么办？于是，太子妃就很闲。
不过呢，皇太后也是个憋不住话性子，有事没事，她还打发人来问问太子妃身体状态、听到了鲜笑话还要派人过来讲给太子妃听。淑嘉这里亦有反馈，娘儿俩近几天面是见得少了，话是一点儿也不少说。
近淑嘉想吃冷面，做出来之后觉得味道不坏，还逼着胤礽专程跑了一趟宁寿宫。
她是看胤礽近心情有些低落，也是给他找点儿轻松差使做。到了皇太后那里，不但皇太后高兴，还让胤礽打听出来了一点情报：据老太太说，康熙是意属满洲亲贵里出太孙妃。这正与胤礽猜测相符。
淑嘉听了之后不置可否。说来石家当初也不是满洲里显贵，仁孝皇后出身严格说来也比不上钮祜禄氏。什么背景条件，也是要看具体情况，说不定现看着这家好，到了要决定时候，情势一变，又变成另一家合适了。
只要不是近亲结婚，怎么说都好办。一旦不从蒙古里挑，近亲危险就少了很多。
胤礽父子去送行，淑嘉不用去宁寿宫，就早早地开始琢磨吃饭事儿，胤礽带着弘晨回来，饭已经做好了。
弘早脆生生地叫了声：“阿玛。”胤礽应了一声，抱过他来往上扔了两下，吓得保姆扎开手就怕皇太子一时手抖把弘早给漏到了地上。
淑嘉道：“你这一天外头还没忙够么？来擦把脸好用膳。”
胤礽放下意犹未弘早，拍拍弘晨脑袋：“过来用膳了。”
弘早有点费力地拿着筷子，看得保姆干着急。东宫规矩，孩子略大一点，就得自己吃饭穿衣，用太子妃话说：“不能惯着这些臭毛病。”
弘晷小朋友曾经很有反抗精神地说：“阿玛那么大人了，额娘那一回也帮着阿玛穿衣服来。”
弘晷小朋友，你什么时候看到？
太子妃把表情调到“狰狞”档瞬间，皇太子瞥了儿子一眼，以极其不要脸淡定态度说：“等你到了我这么大，也可以让人帮着穿衣服，现么……明天你饭也自己吃，嗯，墨也自己磨。”
别看这一点点小事上习惯，积累得多了，这孩子气质就与别人不太一样。【虾米文学xiaienxe]屡次失败里，倒能磨炼出一点独立与韧性来。至于气场问题，太子儿子，不缺就是这个了。
太子妃：锻炼动手能力，可以促进大脑开发，对于婴幼儿来说尤其如此。
东宫吃饭倒是贯彻了食不语，吃完饭，还没说话呢，门外影影绰绰，似有什么人。胤礽扬声道：“什么事？”
高三燮过来了：“主子，太医院那里有消息过来，说是……八贝勒府那里为防万一，又请了一位御医去坐镇，他们那里，有人要生了。”
胤礽嗤笑道：“就他们家事儿多！生个孩子也这样折腾。”完全不记得他老婆生孩子时候，恨不得把太医院整个儿都给搬过来事情了。
“八贝勒子嗣单薄，小心些也是人之常情。”淑嘉说了句公道话，而且，王氏小产事情出来，八福晋不小心也得小心了。
“给汗阿玛书信又能多写两行了，”胤礽无所谓地道，“孩子生下来了就报我。”
高三燮应了，心中也对八阿哥府里状况比较无语，匆匆出来，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又回来侍奉胤礽去上班。
淑嘉就东宫里看着两个还没上学儿子写字，直到用过了中午一顿点心，午休起来，八阿哥府那里还是没动静。淑嘉不免有些好奇，一直猜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毛氏是头一回生产，当然要吃力一点。直到半下午，方生出一个女儿来。
八福晋拿帕子擦了擦额上了汗，看了一眼鲜出产女儿：“把乳母、保姆叫来。”又抚慰了毛氏两句，让她安心休养，便打发人去宫里报喜。
皇太后听了信儿很高兴，打发人往东宫里说了一回。淑嘉笑着回道：“八阿哥这是儿女双全了。”
皇太后隔空喊话：“贵妃和宜妃她们也是这样说，你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淑嘉听了大笑不止，这老太太还是呆萌呆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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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接到消息之后，第二天给康熙信里就提到这一条。写完信，仔细检查一下再无问题了，连昨天留老臣避暑事情都汇报了，才放心地把信发了出去。
信到御前，圣驾才刚到密云。康熙目光透过老花镜片儿就投到了八阿哥身上，老八这算是长进了。又看了一看站跟前十三、十四两人，估算了一下儿子们年龄，都长大了啊，小十五都要娶媳妇儿了。
早娶媳妇对身体不好、对后代也有些不利，这个话康熙也思考了不少时间，十三、四是小了点儿，十五、六应该就可以了。向八阿哥宣布了一下喜讯，康熙琢磨着，可以着手办理十五阿哥结婚事宜了。
紧着办，也要到今年底、明年初，到时候，正好可把老九、老十封一封，让他们出宫建府。顺便把老三以下几个已封爵阿哥爵位给升一升，老三已经年过三旬，总不好让他老顶着贝勒头衔。连老五今年都三十了，这般年纪皇子还贝勒位置上晃荡着，确实有点不太好看。
又有，老九已经有了六个孩子，虽然也有夭折，这家庭成员数目也太大了点儿，地方已经不够住了。老十、十二、十三、十四子女数也不少了，这些家伙还努力中。
阿哥所一年院子，前后三进，能住多少人？挪出来是必须。
底下站班皇子们还不知道，他们汗阿玛已经决定给他们封爵开府了。现他们主意就是趁着规矩不如宫里严，接触又比宫里多机会，多跟皇帝亲近亲近。当然，眼下他们得等散了会之后跑到八阿哥那里恭喜他一下。
康熙宣布完消息，看看今天没什么需要让儿子们讨论事情，便宣布散会，他老人家要批折子了。
阿哥们识趣告退，又到八阿哥那里打趣了他一回，才各归各位。八阿哥这里，送走了弟弟们，才接到家里八福晋派人报消息。
康熙已经提笔给京里下指示了：着礼部、内务府备办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弘晰阿哥娶妻婚仪，着钦天监测算吉日。再，你们把皇孙娶妻礼仪给朕准备好了。
十五阿哥结婚，是太子乐见其成，笑呵呵地就把这任务分派了下去。有关部门办起事情来也是有缓有急，先十五阿哥婚事，再十六阿哥，皇孙，那啥，等咱们吵完了再准备。钦天监比较方便，把近几年好日子算一算，随皇帝挑，您看哪一天给谁结婚就用哪一天。
各领了差使去，胤礽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听到骨头咔吱一声响，觉得浑身松了些，正要说些什么，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太子妃要生了。
太子妃除了头生儿子比较艰难，下面生孩子都比较顺溜。胤礽知道了之后表现得很镇定，只是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知道了，”顿了一顿，“跟皇太后祖母与贵妃说了吗？御医到了么？稳婆呢？把小阿哥看好了没有？”
李光地于旁看他这个样子，好心地劝道：“今天议政已毕。太子不如回去看一看？”
胤礽咳嗽了一声：“那里人看着，我去了也是帮不上忙。”他还绷上了。
李光地使一眼色，当值学士、站一旁詹事等都心领神会。从李光地开始，用各种理由告退。有说要筛选今天奏折，有说要监督底下人办案，还有没有理由也胡诌着说有文件没写完。
顷刻间退了个干净。
胤礽这才站起身：“弘晨有没有淘气？”
来报信是林四儿，机灵地道：“太子妃正产房里，奴才们不敢劝小主子。”
胤礽给了他一个‘你很识趣’眼神，起身：“我得回去看看。”
东宫里，佟妃已经到了，皇太后派来人也到了。胤礽就算到了，他也不能往前凑，只好把两个儿子给拎了过来：“你们要做哥哥了，以后要懂事，知道不知道？”碎碎念得让儿子摸不着头脑。
太子妃这回是顺产，正午时候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佟妃擦了一把汗，照顾太子妃生产比那回看十三福晋生产可容易多了。十三福晋头一回就生了个女儿，佟妃笑着说恭喜，心里还要担心十三福晋失望。到了太子妃这儿，已经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了。消息宣布得毫无压力。
这下，太子也是儿女双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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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原是呆端本宫里对儿子进行唐僧式说教，听到吴明理飞奔过来报信时候还傻了一傻。亏得贾应选已经示意端本宫小太监把赏钱给端了出来，胤礽才加问了一句：“是格格？”
不怪他变傻，屡次求女而不得，添儿子已经添成习惯了，一下子来了个闺女，这惊喜来得有点儿突然。缓缓地，胤礽嘴巴咧开了：“赏！”
吴明理本不乎这点赏钱，图是个好彩头。看太子好像真很高兴，他多唠叨了一句：“贵妃主子还后头呢，太子爷您——”
“知道了知道了，”胤礽搓着手，看儿子们也顺眼多了，“你们两个怎么一直站着？不累么？”
“……”阿玛，您一直训话啊，我们怎么能坐着呢？
胤礽笑眯眯模样让两个儿子齐齐打了个冷颤，皇太子还不自觉，笑着问：“添了妹妹，你们高兴么？”
两人傻傻地点头。
胤礽兴冲冲地到书案前写信给康熙，一副十足蠢爸爸相。添儿子添到现，生个女儿还真是刺激了他神经。
弘晨与弘早面面相觑，弘早问他哥哥：“哥，妹妹是什么样子？好玩么？”他们家一堆男孩子，女孩子实是个鲜物种，不明白是可以理解。
弘晨抓了抓帽子边儿，又心虚地放下手，偷眼看了看父亲方向，发现没有被抓到“失态”之后，半猜半说：“应该好玩罢。”记得你脸挺好戳，妹妹应该也……
淑嘉醒来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这一觉睡得有点儿长。听说生是一个女儿之后，淑嘉不失望却有些担心：这家里女孩子很多都远嫁了，从现就得开始操心这事儿了，还真是有操不完心呐。
而胤礽似乎还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是关心，闺女长开了会是什么样儿呢？听说女儿像阿玛才有福气，会像我么？小闺女长大一点儿要放到哪里住呢？唉呀，端仪宫隔壁辟为藏书之所，再往别地方放，会不会太远了呢？小女孩儿会害怕啊。
这傻爹还想：儿子皮糙肉厚，洗三不怕凉，女儿娇贵啊，冻着了怎么办？
这样不安直到洗三一过，见了老婆，被指着悠车嘲笑：“她现还这里呢，能跑到哪里去？住东宫，能远到哪里？”才清醒了一点儿。
幸亏这几天朝上没有大事发生，不然就凭他这个状态，多半要出事故。讪讪地踱过去看女儿，小女孩儿眉眼刚刚舒展了一点儿，这会儿闭着眼睛睡得挺香，任凭胤礽怎么看，都不肯醒上一醒，让胤礽全面地判断她到底长得像谁。
“你再看，她还是就这么大，”淑嘉取笑了一句，“说正经，你给她想个名字才好。”
胤礽奇道：“名字当然要等汗阿玛赐下，何必我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