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卫可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几句话,竟然能让这世代为捕快的梁德平父子对自己钦佩有加。此时韩忠卫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件事上,自己昨天才去梁府拜访,今天梁德平带着他的儿子,很可能还是未来的捕快一大早就来拜见自己,这其中缘由值得琢磨。

梁德山给韩忠卫的印象非常不错,此人一见之下就给我正直无私的感觉,这样的人,就算他不能成为自己的心腹,但只要他能公正廉明,再加上他的精明强干,那自己也就不用对治安方面花太大的精力。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梁木川突然大声叫道。

“木川,不能无礼!”梁德平听得儿子这突兀的一叫,觉得很是失礼,连忙呵斥道。

“父亲,我说的是案件,吴家庄的吴江会不会是因情而死?”梁木川想到案情,兴奋得手舞足蹈,哪还会顾忌什么失礼不失礼,对他来说,破案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自己的一切事务都得为破案让路。

“为情而死?吴江生性本分,他岂会与别人有染?”梁德平稍微一想便觉不对,那吴江虽然他没见过活的,但他在吴家庄两日的时间可是将吴江的生平事迹全部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不会,可他老婆会啊。”梁木川道,如果吴江真是他杀,那他的老婆就是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嫌犯。

“还真有这个可能,只是他老婆是如何杀了吴江的呢?”梁德平道,他看过吴江的尸体,外表毫无伤痕,只是他脸上有痛苦之色,好像是受了非常大的痛苦似的。但因为没有伤痕,哪怕他看上去再痛苦,也不能作为被谋杀的依据吧?

“这个可以慢慢查嘛,吴江的老婆年轻貌美,媚态十足,要是她红杏出墙,勾引外人来杀吴江呢?”梁木川越想越有这种可能,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吴江的老婆很可能就是凶手之一。

“证据何在?”梁德平问。

“我马上带上忤作再去吴家庄,哪怕就是开膛破肚,也要将吴江的死因找到。”梁木川信心百倍的道,很多时候破案都需要直觉,像现在梁木川的直觉就很强烈。

案情起,就差韩忠卫这个主官给扔在了一旁不管不顾。

对梁家父子痴迷于案情中,韩忠卫倒也没有动怒。他很清楚,有这样的能干的下属那是身为主官的福气。像梁德平这样的人,混官场肯定会不得意,之所以让他当了这个捕头,恐怕也是因为“事不宜迟,让老宋带齐工具,我们一起去吴家庄。”梁德平现在也进入了状态,一讨论起他术业有专攻,在查案破案方面是真正的高手。

“嗯嗯。”

韩忠卫见梁德平父子快要将自己这个县尉视若无睹了,不得不轻轻的咳嗽了二声以示提醒。

梁德平听得韩忠卫的提示,马上醒悟过来,这可是在县尉府,可不是自己的捕快房。“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是在县尉府,万望大人恕罪。”

“无妨,既然梁捕头要再去吴家庄查案,本县尉就不多留你了。”韩忠卫挥挥手道,他是昨天到任的,今天就是要认识一下自己的下属,现在梁德平见到了,他还得去见见自己手中那支军事力量,5o名弓兵。另外县衙大牢也归韩忠卫管辖,作为主管,他也得去巡视一番的。

“昨日大人光临寒舍……”梁德平支支吾吾的说着,他在查案时最是精明不过,可一旦涉及到别的公务,就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一样,不知如何措辞。

昨天韩忠卫去了梁家,而且还送了米、肉、酒,现在梁德平得知后竟然亲自上门来谈这件事,这不是找尴尬么?幸好韩忠卫已经从别人那里打听清楚他的品性,否则以他这样的交际能力,韩忠卫还担心他是否能胜任捕头之职。

“本县尉初来昌化,这缉拿盗贼、维护治安还需梁捕头鼎力相助才行啊,你们梁家是捕快世家,现如今本县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梁家惬居功至伟。”韩忠卫说道,同时也觉好笑,哪有人会如此直白问话的?

“大人,我说的是那酒肉米之事。”梁德平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今天之所以一大早就来拜访韩忠卫,主要就是想弄清这件事。

“怎么啦?难道我第一次登门拜访就不能提点东西?礼尚往来嘛,梁捕头无需放在心上。”韩忠卫在心中大笑梁德平,这样的人竟然能坐稳捕头之位,显见他的查案能力确实级一流,否则的话,像孔中海、张金良之流早就爬到他头上去了。

“爹,大人不是已经说了吗,无需放在心上,我们应该去吴家庄了,否则晚上又回不来。”梁木川见梁德平还要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人家县尉大人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了,可父亲却硬是还要问,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吴家庄离县城不过二三十里,你们一天时间还不够一个来回么?”韩忠卫讶道,他从临安到昌化也不过花了一天时间而已。

“回大人话,县衙并无畜力,全凭双脚步行,而且这次又还得重新调查吴江这妻,所费时辰更多,能在天黑前回到县城就已经很幸运了。”梁木川恭顺的道,虽然韩忠卫的年龄比他还要小二岁,可人家是朝廷命官,与自己相差悬殊,这辈子恐怕永远都只能对他仰视了。

“从县城到吴家庄之道路可适合骑马?”韩忠卫问,县衙没有畜力,可自己有啊,这次来昌化就骑了二十多匹马,足够使用了。

“一马平川,最是适合骑马不过。吴家府的吴员外就住在县城,他曾经出钱修过这条路。”梁木川眼神一亮,难道说县尉大人竟然有马,而且还会将马借给自己使用?要真是那样的话,那这趟来县尉府就真是太值得了。

“那好,本县尉也随你们一起去吴家庄一探吴江之死。”韩忠卫道,原本他今天的安排应该去见那5o名弓兵,但是梁德平亲自上了门,自己正好随他去见识一下古人是如何查案的,至于那些弓兵,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自己什么时候去都一样。

“此事由小的前去便可,何须劳烦大人亲自出马。”梁德平听得韩忠卫竟然要亲自去吴家庄,赶紧站起来,惶恐不安的道。

“我要是不出马,你们又怎么有马可骑?”韩忠卫笑道。

“真的可以骑马?真是太好了。”梁木川听得真的有马,高兴的跳了起来,有了马匹,那去吴家庄,当天就可以回来。

昌化县的仵作姓宋,叫宋平,梁木川一叫,他马上就来了。韩忠卫带上两名护卫,加上梁德平、梁木川、宋平,一共六人六骑从登龙门出,一路向吴家庄疾驰而去。

吴家庄离昌化县城二十余里,像梁木川所说,真是一马平川。虽然梁木川是第一次骑马,但他还是很快就学会,并且表现出相当的天赋,骑在马上不但可以跟上韩忠卫他们的度,而且不时还可以玩一些小花样。

吴家庄,顾名思义,庄中的百姓绝大部分都姓吴,里正吴明、耆长吴军在得知县尉大人竟然亲临吴家庄后,很快就赶到了吴江的家中。此时吴江的尸虽然已经收敛,但却还没有下葬。没有县衙的正式文书,吴明和吴军也不敢让吴江的家人将他下葬。

吴明年约五十,一头山羊胡须,而吴军却只有三十出头,长得很精干。他们在人群里搜索新来的县尉,可是看来看去,却没有现县尉到底在哪。

“明叔,县尉大人是哪个?”吴军看了一圈硬是没有现哪个是韩忠卫。

韩忠卫出来时嫌县尉的官服骑马碍事,就换了一身普通衣服,再加上他的年龄和外表,让这些从未见过韩忠卫本人的如何能识得他?

“县尉大人我也没认出来,但他们这次可都骑了马,这几匹马可都是好马,好马啊。”吴明叹道,在吴江家的院子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六匹马,每一匹都是膘肥体壮,油光淋淋,就连吴明也能一眼就瞧出这是真正的好马。

“梁小哥,县尉大人身在何处?”吴军是耆长,也算是县尉的直接下属,县尉大人来了吴家庄,他这个吴家庄的耆长竟然连县尉也没拜见,那可真是说不过去,恐怕以后他吴军再也不敢在其他耆长面前抬头了。他走到梁木川身连,悄悄拉了拉梁木川的衣袖问。

“与宋仵作一起查验尸的便是新来的从义郎,韩忠卫韩县尉大人。”梁木川用手指了指韩忠卫道。

“他…他…就是新来的县尉大人?天啦!刚才我还以为这是老宋头新收的徒弟呢。”吴军低声惊呼,刚才他也不是没有看到韩忠卫,只是他才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韩忠卫的表现哪像个县尉,十足的仵作徒弟嘛。

“吴军,你可真敢说,老宋头要是有个这么的徒弟,那得等他的祖坟冒了青烟再说。”梁木川晒笑道,他也真是不明白,为何身为县尉大人的韩忠卫怎么会对老宋头如何尊敬,一来就与他去验吴江的尸,不要说吴军,要是自己先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会误以为他是老宋头新收的徒弟呢。

韩忠卫知道既然梁德平对吴江之死如此看重,也许他可能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因为以前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吴江是暴毙,他有想法也无法提出来。现在既然自己又给他们提了新的可能性,那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吴江的死因。只有将吴江的死因查出,那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可是韩忠卫看着宋平验尸,却现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工具,除了翻翻眼皮、剪点指甲、摸摸头之类就没有对吴江开膛破肚,难道古代的法医就是这样验尸的?

“老宋头,吴江的死因可查出?”韩忠卫问。

“回大人,吴江既不是中毒,与没有外伤,现在还不好马上下结论。”宋平看着脸上有些扭曲的吴江,摇了摇头道。可以看得出来,吴江在死前肯定非常痛苦,只是目前他却没有验出这种痛苦来自何处。

“梁捕头,吴江之妻何在?”韩忠卫没再打扰宋平查验,他知道在没有现代仪器的帮助下,宋平要将吴江的死因查出来,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之事。要知道梁德平是一名优秀的捕快,他也对查验尸略知一二,可梁德平也无法查出吴江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大人,这就是吴江之妻刘氏。”梁德平指着一名美貌妖媚之女子对韩忠卫说道。

“真是一名祸水级美女。”韩忠卫见到刘氏,忍不住在心中一叹。看到他,韩忠卫不由自主的想到诗经中形容绝色女子的千古名言:手如柔荑、肤如凝领如蝤齿如瓠螓蛾巧笑倩美目盼兮。

由于刘氏已经是妇人,被滋润过的皮肤更是显得容光焕,让人一见之下不由神魂颠倒。而且她那双会说话般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似的,让人一见就不想移开目光。幸好韩忠卫的“精虫”还没上脑,而且此时的韩忠卫意志非常坚定,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将刘氏只看作一名普通妇人。

“刘氏,吴江到底是如何死的,你且细细说来。”韩忠卫收起心神,露出威严之色。

“未亡人刘氏见过大人,我家相公是三日夜突然暴毙,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现相公已故。”刘氏想起那一天早上的情形,又开始慢慢抽泣,而随着她肩膀的微微摇晃,更为她增添了无限的美感。

“那天晚上你可与吴江同睡?”韩忠卫又问,吴江脸上的痛苦之色到现在也没有消褪,明显就受到过非常大的痛苦。

“奴婢一直与相公同睡一床。”刘氏稍微停了停,回答完毕后又接着挥泪。

“那你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奴婢晚上睡觉一向睡的非常沉,要是睡着了,就算我家相公对我摇摆也不会醒来,因此那晚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刘氏回答得滴水不漏。

“哦,你先下去吧。”韩忠卫挥挥手道,有了刘氏的供词,好像吴江之死已经无需再查,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刘氏都没听到他有什么动静,何况是外人。

“见过县尉大人。”吴明此时终于寻得机会,带着吴军一起挤到韩忠卫身前,向他深深的施了一礼。

“县尉,这一位是本庄里正吴明,这一位是本庄耆长吴军。”梁德平给韩忠卫介绍着道。

“吴明,吴军,依你们看来,吴江之死是否是暴毙?”韩忠卫轻轻抬了抬手,他来吴家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吴江之死,可不是为了摆县尉之威。

“小的们哪敢自专,一切仅凭大人作主。”吴明也是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然连县尉大人都给惊动了,就算他真有什么见解,也不敢说出来啊,要是一句话说错了,那就是可大可小的事。

“吴军,你是本庄耆长,此事你有什么看法?”韩忠卫问,吴明是里正,查案问案之事原本就与他无关,但吴军却不一样,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回县尉大人,小的觉得如果吴江的死因无可疑之处,那他确实是暴毙而亡。”吴军丝毫不敢因为韩忠卫年轻而有所怠慢,他的证气非常恭顺,而且回答的也是毫无破绽。试想,要是吴江的死因查不出来,或者是一切正常,那吴江确实就是暴毙而亡。如若吴江之死因有可疑之处,那他当然就不是暴毙了,不管如何,吴军的这番话都不会有错。说了也跟没说一样,谁都知道如果吴江的死因查不出来,那也就只能认定他是暴毙。

“看来现在一切都落在宋仵作的肩上了。”韩忠卫当然听出了吴军的意思,但他也没有动气,吴军当耆长的日子绝对比自己当县尉的时间要长,回答这样的问题他肯定比自己要厉害。他轻轻看了一眼吴军,这才微微一笑说道。

“是啊,一切就看老宋头的了。”吴军忙不迭的点头,虽然刚才自己的回答是万金油,但看得出来,韩县尉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刚才韩县尉那一眼让他觉得自己心里所想都被他看穿了似的,要不是自己从来没做过坏事,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但是这样一具外表无任何伤痕,指甲也没变黑,头也未见异常,显然吴江也没有中毒,这让宋平就很难作出结论。要说吴江是暴毙吧,那梁捕头为何会三番五次来吴家庄?而且这次连县尉大人也出面了,显然他们是现了疑点。可要说吴江不是暴毙,自己却找不出他的死因。别人回答得都是滴水不漏,正反都有理,可自己却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

“宋平,可有结论?”韩忠卫见宋平已经收拾好了随身携带的东西,也将吴江的尸归原,忙走过去问。

“大人,依小人所见,吴江应是暴……。”吴平知道既然自己查不出吴江的死因,那就只好如实相告。

可韩忠卫却在关键时刻打断了宋平的话,“宋平,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我们稍后再议,记住,这个结论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切记!”

“谨遵大人令喻。”宋平虽然不知道韩县尉为何要阻止自己将结论说出来,但他也不是个多嘴之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大人既然让自己只将结论告诉他一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