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满月酒宴举办得十分浓重,欢歌热舞、笙箫不断,直到月朗星稀,众人才满兴而归。

诸葛钰思念水玲珑,未坐马车,而是策马一路狂奔回了府,直惹得同僚纷纷笑他惧内。

安郡王和乔慧上了马车,诸葛流云和冷幽茹也上了马车。前者跑得略慢,诸葛流云和冷幽茹率先抵达王府。

六月夜,微风阵阵,蝉鸣蛙叫此起彼伏,盛夏的节奏愈见明显,空气里也隐隐飘荡起了一股淡淡的莲香。

诸葛流云牵住了冷幽茹微凉的手,哪怕过了那么多年,这双手也和她不受岁月侵袭的容颜一样,完美如初,只是……仿佛没了记忆中的柔软,骨节……有些僵硬!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诸葛流云面色如常地问出了口。

冷幽茹想也不想便说道:“没有。”

诸葛流云的眉头一皱,侧目看向了她,只见月光下,她白皙肌肤泛着浅浅的华润光泽,似凝脂美玉,似九霄繁星,通透而不染丝毫杂质,纤长卷翘的睫羽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微微颤动,让人看着心也跟着轻轻跳动。

诸葛流云停住脚步,鬼使神差般地,抬手摸上她的脸。

没有小女人的娇羞,也没有妻子的愉悦,冷幽茹淡漠得宛若一潭凝了冰的湖面,诸葛流云的手僵在了她脸上:“你到底还要气多久?我不追究你的过错就是了,你怎么还是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你一万两银子?”

冷幽茹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反应!

诸葛流云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肚子的火气都在无力和不甘中被点了起来:“冷幽茹!本王和你说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冷幽茹淡淡应道。

诸葛流云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多说几个字。然,冷幽茹目视前方,再没了下文!

诸葛流云气得吹胡子瞪眼,拉着她疾步回了主院,一进入房间,诸葛流云就将她丢在了床上,尔后一脸盛怒地瞪着她!

冷幽茹不动声色地睨了诸葛流云一眼,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你做什么?”诸葛流云火冒三丈地问!

冷幽茹褪了外裳,露出洁白的肩膀和紫色抹胸,以及束缚下呼之欲出的轮廓:“妾身做王爷想做的事。”

诸葛流云一把掐住的皓腕,双目如炬道:“冷幽茹!你究竟是怎么了?自从离了一趟府,回来就整个人都变了!你还是以前的冷幽茹吗?还是有谁披了你这层皮?”

冷幽茹不为他的怒火所慑,仿佛对面不是一头凶猛的狮子,而是一只张牙舞爪、咆哮乱叫却毫无杀伤力的……小豹子:“妾身当然是冷幽茹了。”

诸葛流云想剖开她的脑子,看里面是不是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从前的事儿谁也不提了,谁都有错,但他做了让步她怎么就还是一倔到底?“你以前至少还有个嫡妻的样子!知道敬重丈夫、体贴丈夫,也知道对我笑,瞧瞧你如今这副德行,怎么像个活死人?”

冷幽茹抬头,自嘲一笑:“怎么?妾身的态度令王爷不喜了?抱歉,在王爷对妾身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妾身实在无法对王爷强颜欢笑。如果王爷非得刨根问底妾身到底为何变了,妾身只能说,之前对你笑是想巴结你、迷倒你,从而更好地陷害你!现在妾身害不成了,也没必要强颜欢笑了!”

咔!

似是手骨断裂的声音,再看,却是诸葛流云捏断了床边的帐构,诸葛流云浓眉倒竖:“别口是心非了,冷幽茹,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本王见的不多却也见过!你侍奉老太君,教导玲珑,不就是想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准了!”

诸葛家的男人,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冷幽茹冷冷一笑,轻蔑地道:“少自作多情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只是不希望我的琰儿被烧成灰烬!我讨厌你们诸葛家的每一个人,也厌恶王府的每一寸地方!我恨不得王府自此消失,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万劫不复!”

“冷幽茹!”诸葛流云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气过,连第一时间知晓她做了那样的恶事之后也没这般气过!他气什么呢?气冷幽茹憎恨诸葛家,还是气冷幽茹这么多年都不曾对他动过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冷幽茹迎着他凌人的注视,镇定自若地褪去了衣衫,露出完美得仿若老天精雕细琢的诱人风景,淡道:“我就是一个活死人,一具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的尸体,王爷你不嫌恶心尽管享用!”

“你……你……”诸葛流云气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床边,目眩头摇!

冷幽茹披上衣衫,漫不经心地道:“妾身去唤昭云前来侍寝。”

“哪儿也不许去!”诸葛流云暴喝,目光之凌厉,恨不得撕了她!

冷幽茹对他的怒火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去净房沐浴了一番,出来后诸葛流云的怒火没减弱丝毫,好似要用目光把她射成筛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再者,诸葛流云,他不敢。冷幽茹抱起被子铺到光洁如新的地上,从即日起,二人短暂的“同床共枕”的和平日子宣告结束。

诸葛流云气气气,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把拉起她推到床上,自己裹着地铺闭上了眼睛!

湘兰院内,甄氏哭得死去活来,她知道姝儿回喀什庆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没料到诸葛流风那个混蛋真舍得处死姝儿:“……他怎么那么没良心啊?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流珠也哭得厉害,却不是哭四小姐死,而是甄氏伤心她便跟着难过,甄氏这人待丫鬟们是极好的,自己做姨娘时就时常变卖族长送的东西给她们赏,虽说目的是希望她们更努力地办事,但方法得当,大家便都喜欢。流珠吸了吸鼻子劝慰道:“夫人莫哭坏了身子,逝者已矣,夫人节哀!”

甄氏揪着衣襟,泪如泉涌:“世子也不是没杀过人,王爷怎么就不让世子给人抵命啊?我的姝儿,她爹怎么这样狠心?这样狠心啊……”

主要得从喀什庆的信仰说起,喀什庆是一个极度排外的民族,百姓直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是大周人,他们只是使用了大周的货币,接纳了大周的文字,仅此而已,所以,他们的世子杀了几个大周子民,他们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他们的王放任大周皇帝砍了世子脑袋,诸葛家在喀什庆的威信便算是扫地了。这是对外,对内则大相径庭,喀什庆的族规非常严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绝不因身份高低而有所偏颇,正是这种爱民如子的族规,诸葛家才能得到所有百姓的爱戴。

想想当年朝廷大军浩浩荡荡地攻入喀什庆境内,沿途的百姓,上至百岁老人,下至六岁孩童,纷纷拿着菜刀、铁锹冲向孔武有力的士兵,百姓用生命捍卫着喀什庆,诸葛流风又有什么理由包庇自己的杀人犯女儿?

甄氏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心里还是难受!

流珠打来一盆温水,拧了帕子替甄氏敷脸,并说道:“夫人,您真的不要太伤心了,四小姐触怒天神,这是天神来收四小姐的命了。”与旁人无关,你可别像王妃那样走火入魔,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四小姐,尔后也来一次大规模的“杀伤性”报复,夫人啊夫人,我的小命和你的绑在一起啊。

甄氏把脸上的帕子一扔,不以为然道:“哼!要不是水玲珑从中捣乱,姝儿的事又怎么会被揭发?老太爷刚来的时候,可有表露过半分把姝儿送回喀什庆的意思?没有吧!都是水玲珑!是她!是她害了我姝儿啊!”说着说着,泪珠子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的姝儿给林小姐抵命,她也要给我的姝儿抵命!”

此话一出,流珠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踹翻了水盆:“夫人!您疯了啊!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说白了,四小姐是死有余辜,她没杀人族长还能强行治了她的罪不成?王爷和世子是被大周皇帝强行拽入京城的,为了喀什庆的稳定,他们做了质子,喀什庆所有百姓都由衷地感激他们。安郡王不同,先不论他抢没抢三少爷的军功,也不论他忤没忤逆族长的意愿,单单是他一立功便主动递了报效朝廷的折子,这在喀什庆看来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背叛,安郡王回不了喀什庆了,便只能呆在京城,而呆在京城就一定不能得罪世子!

甄氏不说话,只一抽一抽地哭!

流珠语重心长道:“夫人,世子妃就是世子爷的逆鳞,哪怕是为了郡王的前途,您也千万不能犯傻!难道说四小姐是您的女儿,郡王就不是您的儿子了?四小姐伏诛,安郡王是您老年唯一的依靠,您即便不能帮郡王,也决不能扯郡王的后腿啊!”

甄氏抹了泪,心有不忿地道:“我也就随口说说!我是真的气不过,要是乔慧这么干我就不说了,毕竟姝儿害了乔慧的胎,可水玲珑……她凭什么多管闲事?亏姝儿平时还总夸她,一口一个‘大嫂’,叫得那么亲热……白眼狼她是!”

这事儿若二少奶奶干,您立马得休了二少奶奶!流珠清了清嗓子,道:“颜妃那样的事儿您也别再做了,这次世子妃没追究,大概以为是王妃干的,没怀疑到您的头上呢。”

甄氏冷冷一哼:“害我的姝儿,我让她堵堵心,怎么了?现在看来,我下手算轻的!真该让颜妃和世子像冷薇和姚成那样!颜妃也怀个孩子,气死水玲珑!”

“二夫人,董佳姨娘求见!”

……

水玲珑算完账册,去天安居陪老太君用了膳,又回房看了会儿字典,还是决定去甄氏那儿探探虚实,走到湘兰院门口,就碰到从晚宴归来、刚换了衣衫的乔慧,乔慧拧着食盒,笑着向水玲珑行了礼:“大嫂!”

水玲珑扶起她,看她满头大汗,还拧着食盒,不由地问:“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乔慧温声道:“我在铺子里给我婆婆买了些点心,大嫂你也有的,我待会儿送你院子去。”

水玲珑微扬着唇角道:“累了一天就别东跑西跑了,我叫枝繁去一趟。”

“那也行。”

“皇后娘娘怎么样?看到小公主没?”水玲珑一边走,一边问。

“皇后娘娘气色极好,小公主很可爱,长得像皇上多一点,皇上很疼小公主,在前殿也不忘差人问了几回小公主的情况。”乔慧一脸艳羡地说道。

水玲珑松了口气,她真怕云礼重男轻女,因冰冰生的是女儿就此冷落她们母女,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水玲珑美眸一转,捕捉到了乔慧眼底的艳羡,拉过她的手道:“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

乔慧红了脸,小声答道:“来过了。”

水玲珑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缓道:“会有的,别着急,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嫡出,明白吗?”这是在告诉乔慧,即便董佳琳先她一步怀孕也没什么,嫡是排在长前头的。

乔慧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大嫂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