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正月里,那种思念,萧沛虽掩藏的很好,可是傅倾颜就是知道。

她的眼眸微微转柔,道:“……滇界事毕,不如叫父皇回京吧……”

萧沛微微一怔,道:“我虽思念他,可是,父皇在外面好好的,能看一看民情,到时再回京时,就不会有这么执念了,这样岂不更好?!颜颜,我知你心意,可是这样对我们三人都好……”

傅倾颜道:“我只是怕你过于思念他。”

“虽思念,却能隐忍,叫他回来,时日久了必生厌。何必如此?!我与父皇的相处到了死局,如今又何必这样想不开,非要执着的在这一点上纠着不放呢,还不如各自看一看天下的大势,也能放下执念。”萧沛道:“如今我与父皇如此敏感,已不能再这样生厌下去了,若恶化,只会徒生恨意。终究不是寻常父子,关乎帝王之位,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这样……其实很好。外面虽苦,可是,却也是看多了会思考的吧,父皇该看一看这外面的黎民百姓之苦。”

萧沛想的很开。傅倾颜没有再劝,只是有点心疼他。

也许这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终究难两全。世人之苦,皆来自于此。

萧沛呢喃道:“我终究不能太贪心,贪心不足,会什么都失去吧,颜颜,你还好好的在我身边,父皇还身体康健,这样就很好了,虽然我与他不能常常见面,可我觉得心安……”

他搂住她,道:“父皇不在的时刻里,心里既思念,又轻松,虽然感觉很卑鄙,可是心里的轻松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住……他给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我都明白……”傅倾颜知道,不光是为自己,还为为帝之道,这对父子之间的分歧太大了,哪怕为君臣之道,有时候,归帝与上皇之间都会发生冲突。

萧沛亲了亲她的发丝,脸上带上了一些满足的笑意。

身为帝王,心中因有惧,并不觉自己无所不能,反而因为这份惧,做的更加小心,生怕因为这帝位失去自己的本心和在乎的一切,因而十分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疏漏……

做一个有责任心的帝王,并非那么自在,唯一自在的是,他终于可以保护他在乎的人不受伤害。

大权在握,权倾天下,不敢丝毫马虎大意。

慕无双忙的脚不沾地,急着去勘测那座收服的小岛的地形,制出地图,统计人口,招安等一切事宜,然而事情并非那么顺利。

几番几次,他带着的人都受到了岛上的居民自发的组成的民众的反抗,而他急着安抚,因而并没有动杀机,来来去去的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待他回岸上的时候,岛上的事宜才进入章程。

上皇也到过海上看过几次,淡淡的道:“不过一座小岛而已,即使屠尽了,又有何不可,真是不明白慕无双在纠结什么?!”

“慕相与皇上一样有一颗仁心……”大太监心道,反正上皇是不可能理解的。

上皇冷哼了一声,道:“现在就头疼,以后必后患无穷,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战死的陵王军的家属,遗族等人,因有这份仇恨在,以后,必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这个慕无双,斩草不除根,以后有的是机会后悔……”

“可是岛上有上万生灵,倘若都杀了……”大太监听的心惊肉跳,难免就有些害怕,只觉这人与人之间的分歧竟能如此之大,而上皇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狠毒嗜杀的话来,简直恐怖,令人害怕至极。

“当年白起活埋三十万人,现在不过区区一万人而已,又不是朝廷的子民,”上皇冷淡的道:“朕当年不也杀过更多的人……”

大太监听的目瞪口呆,半晌只觉身子发酥说不出话来,骇的不轻,上皇虽然变了很多,可是融入骨子里的东西,与常人还是不一样。

“可这些人,只是平民,并非军队……”大太监道:“上皇,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罢,这些都归慕相负责,倘若,让皇上知道,上皇与皇上之间,只怕又得产生矛盾了……”

上皇一听眉毛一皱,道:“……慕无双此人智计无双,却太心软,注定成不了大事……”

大太监小声嘀咕道:“慕相不也用冰河之战,坑尽异族铁军,两军交战与平民百姓还是不同的,上皇……”

“你胆子也越发的大了,一点子事,这么喋喋不休……”上皇瞪了他一眼道。

大太监这才不吭气了,见上皇盯着岛上的眼神有点恐怖,还是没忍住,道:“上皇是怕其心必异,然而,岛上的人注定还是朝廷的子民,慕相一定会安抚他们的人心的,以后他们会与陆上来往,通婚,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仇恨。况且以后这里会建成港口,总要驻一定的军队,来往船只一多,必会兴隆昌盛,人人都想着发财,安居乐业了,谁又会想不开的要开战呢,上皇顾虑太多了……若慕相真的屠尽岛上所有人,以后必连累皇上也受名声所累……他们只是寻常百姓,皇上的名声儿如今才算是好了一些,倘若此事一出,在江南积累的名声,算是废了,看在这一点上,上皇也随慕相折腾去吧……慕相天资过人,必不会做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上皇半天没说话,在船上踱了良久,才叹道:“……连你也觉得朕是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