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境富裕。却父母早亡。连一手将她拉扯大的爷爷也已去世多年。可诸葛家没倒。不止不倒,还成为燕京首屈一指的超级家族。

她从小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被无数人奉为小公主。她想要的东西,人们会千方百计满足她。她不喜欢的东西,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她美丽。像天仙一般美丽。她富有。诸葛家亿万家产连跟她争的人都没有。她父母去世时为她留下偌大一个商业帝国。她成年时爷爷帮她将这商业帝国打造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纵使她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登上太空为她摘取。

她叫诸葛红玉。诸葛家唯一继承人。燕京曾经最闪耀的小公主。如今风靡万千的诸葛女王。

她的一生都伴随着光环与辉煌。她从未尝试过失去,亦不曾失败过。她每一个决定不管对错,最终会有人帮她铺平道路,以成功收场。

除了他。

咯吱。

楚河推开房门。抢先映入眼帘的是阳台上那五彩缤纷的鲜花。因那鲜花太过旺盛。竟是伸出阳台,在空中挥洒娇媚。

她从小便爱打理花花草草。楚河是知道的。记得第一次来这里,他便被房中的鲜花与花香迷住。就像她本人一样。美丽而洋溢着芬香。令人着迷。

女主人并未在闺房之中。楚河略一回神,便向左手边的过道走去。那里有书房、浴室、健身房,总归能在一处寻到她。

换做旁人,也许连进这间闺房的勇气也十分欠缺。哪怕是最厉害的采花大盗,怕也不敢染指被燕京众多公子哥封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她。楚河进来了,并沉默地穿过过道,向书房行去。

闭着眼睛,他也不会轻易碰撞墙壁或过道上的花瓶。可见他对此地的熟悉程度。可在进入闺房的那一瞬间,楚河的手心仍不由自主地渗出汗珠。眼神躲闪之余,更多的是迷茫。

他怕。不知如何面对。还有不安。

她是他生命中难以取代的女人。他们的婚姻以天涯海角开始。近在咫尺结束。由头到尾不曾见上一面,亦不曾说过一句哪怕最敷衍的祝你幸福。分别时,他们互为对方戴上订婚戒指。再回首,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互不拖欠,沦为陌生人。

嘶——

行至书房门口,楚河轻轻吸了一口冷气,抬起手臂,推开房门…

书房的格局与八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甫一推开,便有一股清香扑鼻。正前方是办公桌,桌上有一份拟定好的协议,想必便是这次解约的合同。但桌后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反倒是左边那巨大的蜀绣边——

她着一袭白衣。白色是她最喜爱的颜色。所以她大多衣服或长裙均以白色为主。手里捻一根绣花针,正专注而仔细地绣着那尚未完成的蜀绣。

这幅刺绣极大。高达一米八,宽约三米。色泽柔美而清淡,那绣中花儿仿佛活了过来。人儿仿佛要从绣中跳下来。活灵活现。

从楚河的角度,仅能瞧见女人的背影。可哪怕只是那一道魂牵梦绕的背影,亦是让楚河僵在了原地。难动分毫。

她的秀发还是如当年那般柔顺。纵使以一根简单的发簪挽起,仍顺滑如流沙,夺人眼球。那修长而白皙的脖颈落入眼中,便仿佛整日浸泡在牛奶之中一般,滑嫩得如鸡蛋白,细腻而光滑。

她的动作很清雅,一针一线均如深谙此道的秀姑。十分专业。

她听见了开门声,却兀自专注在刺绣当中。檀口中溢出一句话来:“签了字,合作便取消了。”

熟悉的声音。却多了一份成熟。楚河心中荡起话不尽的心酸离别。

张了张嘴,楚河并未将视线挪至办公桌,而是仍轻轻地凝视着女人的背影。纹丝不动。

女人亦似有所感,手中刺绣的动作缓缓停止下来。

他不出声。她亦不曾回头。房门未能固定在门吸上,渐渐合了起来。

静谧。

出奇的静谧。

静得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心跳声。

静得如真空状态,令人无法喘息,直至窒息——

楚河身子在漫长的静默中动了动。张开嘴,挤压着嗓子说出一句苦涩而艰难的话语:“是我…”

是我!

八年了!

我回来了!

你——还好么?

楚河开口之后,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但这一次女人很快便有了动作。

她翩然转身,那张熟悉而无比陌生的面庞落入楚河眼中。顿时吸住楚河所有目光。

她还是那般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倾国倾城。

可她的脸上——她在笑。

从容而悠闲的微笑,仿佛一瞬间拉近了这对八年未见的男女的距离。又在一瞬间——将楚河推到悬崖边!

这不是她应该拥有的微笑。最起码不应该笑给楚河看。

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脸上的微笑,楚河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晚。

他随嗜酒如命的烂赌鬼父亲参加诸葛山庄的家庭聚会。那时二爷爷还在世。那时她父母也建在。那时她才是六岁的小公主——

初次见面,小公主将她十分珍爱的洋娃娃送借给楚河玩,并领着他来这间房里赏花。玩得累了,这对六岁与八岁的小孩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贴满星星的天花板发呆。

后来,她牵起楚河的手心,偏头望向满头大汗的楚河:“以后每年暑假都来找我玩,好不好?”

“好。”楚河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