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印着“一毛不拔”广告语的包装袋,取出猪鬃毛牙刷,蘸上墨鱼骨磨成的牙粉,柴东亮仔细的把牙齿刷了又刷。对着镜子照照,已经被烟熏成微黄的牙齿,终于又焕发了编贝般的光泽。

一盒法国进口的牙粉就要一块五毛钱,上海产的牙刷又是五毛,加起来整整两块龙洋,真是够贵的!柴东亮现在干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一个铜板恨不得能掰成两半花。

站在西洋穿衣镜前换好了军服,柴东亮对着镜子自恋的道:“小子,你实在是太帅了!”

一旁的陆凯掩着嘴偷笑,结果岔了气,捂着肚子差点坐地上!

“都督,客人都到了!就等您出席了!”高师爷换了一身洋装,只是这燕尾服穿到他身上,怎么看都不合适,像是临时借来的。

军咨府的大礼堂传出西洋音乐声,一群穿着西服的中国乐手,在一个白俄人的指挥下,演奏着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

长袍马褂的中国商人、拿着手杖戴着高礼帽傲慢的英国人、西装革履却难掩骨子里的桀骜不驯的美国人,拿着酒杯不停的和女人调戏的法国佬,还有胡子留到胸口的俄国商人,把西装穿的像军装的德国人!

军咨府俨然成了小联合国!

侍者川流不息的送上威士忌、白兰地、荷兰水、雪茄烟,桌子上摆着神户的霜影牛肉、法国的黑松露、北海的龙虾,这种高规格的冷餐会,别说是安庆,即使是在领风气之先的上海租界也很难见到。

吴锦堂西装笔挺,站在门口,见了来客就打躬作揖、拉手行礼,为了筹备这个冷餐会,他可是费尽了心思。客人基本上都是跨国财团的洋人大班和中国经理。

能请到这么多的商家大亨,全亏了吴兴周安徽商会的会长身份。

“安徽都督柴大人驾到!”咨客拖着长音喊道。

柴东亮带着两个趾高气扬的卫兵,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都督,您来了,大家都等候多时了!”

“荫府兄费心了!”

柴东亮进了礼堂,洋女人轻撩裙裾微蹲行礼,男人则脱帽致意,他走上前去,挨个亲热的拉手。

“都督大人,您把我们请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们享受一个美妙的夜晚吧?”英国怡和洋行的大班史密斯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大声的吆喝起来。

“是啊,都督大人,您要是不说个名目,这饭也吃的没味道啊!”一个中国籍的洋行经理也附和道。

大家七嘴八舌,把音乐声音都压下去了。

柴东亮微笑着手往下压,示意大家肃静,乐声也停止了。

“诸位,我今天请你们来,不仅仅是让你们享受一个夜晚,而是要享受整个人生!”说罢,拍了两下巴掌。

礼堂一个紧锁的房间突然打开了,随着大家的一声惊呼,只见一个风情万种的波斯米亚女人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看报纸,亚麻色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低胸睡衣露出一抹诱人的肌肤。

大家搞不懂这是搞什么玄虚,只是傻傻的看着,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女人对围观者视而不见,在沙发上不停的换着姿势卖弄着风情,看的那些男人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屋里是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有卧室和厨房,陈设像极了西洋中产阶级人家。

“当、当墙上的挂钟响起,看报纸的女人似乎想起来什么,急匆匆的跳了起来裹上围裙,冲进厨房。这下又变成了一个熟练的家庭主妇。

只见她手脚麻利的将已经准备好的面包胚子送见烤箱,大家惊喜的发现这个烤箱居然没有电线连接在灯头上,只见那个女人从容不迫的把电线从橱柜上拿起。大家这才注意到,电线的前端有个带着三个黄铜爪子的东西。女人把三个铜爪子插进了墙上,面包机上的灯立时亮了起来。

烤面包的闲暇时间,女人走进卧室,取出电吹风,同样是将电线前面的铜爪插在墙上。不多时,发型已经做好了,而面包也几乎在同时烤好。她倒出一杯牛奶,送到烤箱里加热,然后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紧接着又用电熨斗将裙子烫平整。

下面的一幕就有些香艳了,她走进卧室拉上帘子,透过熏黄的电灯光,可以看见她投射在纱帘上换衣服的影子。

在场的洋女人都看傻了眼,一直以来电器产品都是用灯头取电的,女人压根就不敢碰,在她们看来,每次给电器接上电源,几乎都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壮举,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

换好衣服的波斯米亚女人,从卧室走出,拖地长裙配上华贵的首饰,俨然是贵妇形象,音乐声同时响起,她盈盈款款的走向柴东亮,将手搭在他肩膀,走进了礼堂的舞池,俩人在舞池里飞旋跳起了欢快的华尔兹。

烤面包、热牛奶、吹头发、烫衣服,所有的工作在半个小时就顺利完成了,而如果没有插头和插座,光接电的时间半个小时恐怕就不够用。

一曲完毕,在众人的掌声中,柴东亮礼貌的将女孩送回房间,房门再次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