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之内,三轮急速射,五百多发炮弹雨落下来,将百丈宽的地面都松了一遍。

张臣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性命的二十门红衣大炮,就这样全都销了账……

二十辆炮车不是解体就是翻倒,车轱辘满地都是。一门门粗大的青铜炮身,不是扭曲的跟麻花一样,就是直接破碎开裂。还有直直插入泥土中的。

满地人和牲口的残肢断体,内脏脑浆……还有受重伤的人和牛,躺在地上哀嚎惨叫。

侥幸逃得性命的炮手却远远在趴在一边,惊恐的抱着头,不敢再靠近这血肉磨盘似的地狱……

至于那位炮营参将,在第二轮炮击中就只剩下半截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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壕沟后的七号瞭望塔上,蔡亮眼贴在支架式八倍炮队镜上,审视着炮击效果。

这种俗称‘螃蟹眼’的剪形镜,除了能像望远镜一样观察战场,还能测量目标的距离、高度和方位,是炮队指挥员的眼睛。

对于取得这样的战果,蔡亮丝毫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任何得意,只是将十字标线定在了官军车阵,稍靠前一点的位置,沉声报数道:“距离1026米到1121米,方向左0到20。”

几个炮兵参谋马上在地图上找到了对应区域,又对照墙上密密麻麻的射击诸元快速填起表来。

每个参谋负责三十门炮的参数标定,这样一个瞭望塔可以控制一百到一百五十门炮,可谓初代人肉火控计算系统了。

填好一张表,便有传令兵拿着跑下去,告知每个炮台,下轮炮击的射击参数。

炮长便赶紧按照命令,旋转螺旋手柄调整到相应的刻度,炮口也随之压低了仰角。

待炮手也完成了复装,各炮长手攥着拉绳,等待哨声吹响。

传令兵口衔铜哨,仰头望着瞭望塔,却迟迟等不到开炮的红旗。

因为蔡亮没有下令开炮,他对单方面的杀戮没有兴趣,希望对方能看到差距,知难而退。

很快,官军偃旗息鼓,开始退却了。他们推拉着偏厢车,潮水般向左后方撤去。

这又让蔡亮有些失望,对面可不是垃圾卫所军,而是戚继光训练过,张臣带出来的精锐营兵,战斗意志不该这么薄弱……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对方并不是撤退,而是准备换个方向进攻。

面对着一百多门火炮,中间还隔着铁丝网和壕沟,张臣就是再勇猛,也不能让部下白白送死啊!

他很快从炮营全军覆没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便下令部队向南移动三里地。

张臣反省自己上次,很可能是贸然从大道进攻,才会迎头撞上了对方的主要防御阵地。

换一个地方进攻,压力应该会小好很多。至少叛军短时间内,没法把火炮移动过来了吧?

虽然看起来到处都是那样的简易木棚子,但不至于里头都是大炮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区区一个唐山市,哪有那么多的炮?

一定是虚虚实实的疑兵之计!

就不信这次还能迎面撞上一百门多炮……

“这才对么。”蔡亮扶了扶眼镜,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便高声道:“去九号哨!”

他下楼上马,奔向一千米外的另一座瞭望塔……

参谋们则继续留守,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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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官军在三里外重新列队。

张臣亲自敲响战鼓,为将士们重振士气!

士兵们也一起高声呐喊给自己鼓劲儿!然后车营将士推着战车头前开路。

其余步兵则弓着身子,排成长长的纵队,跟在战车后头,缓缓向敌阵逼近。也算皇明版的步坦协同了。

但所有人还是一起祈祷,千万不要打炮,千万不要打炮……

然而事与愿违,当战车队逼近到四百丈的距离,敌方阵地再度响起了令人魂飞胆丧的隆隆炮声!

‘夭寿啊,真的都是炮!’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小木屋被推倒的瞬间,一道道火光喷薄而出,张承荫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没办法,这就是防御一方的被动性。进攻方可以选择任意一点突破,防御一方却只能面面俱到,老老实实把所有地方都布置上火炮……

钢铁之都的防御,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被动。

好吧,我替你们说——汝闻,人言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