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品正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走出去人家都是叫“周经理”,客客气气的。这么被人强势围观,很想发火有没有?但是他不能,本来就有人指指点点的说他不孝,这要是一发脾气,那更是坐实了这个污名,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了。

母亲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孝”,他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但他怕的是母亲胡乱攀咬,认定是小贝的原因让他们小两口不孝的。这真是浑身的嘴也说不清,小贝初来乍到的,就背上这么个名声,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艰难。她本来就是远嫁,身边没有亲戚朋友,到时候被孤立和敌对,那该怎么办?

但是撒泼的是自己的老娘,一不能打,二不能骂,就在他忍得额头青筋暴起的时候,大平终于赶到了,推开围观的众人没好声气的说,“都散了都散了,人家的家务事,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

如果是周品正是过去式的混混,那么大平就是现在时的瘪三,那都是在街面上叫得上名号的,见他过来眼睛一横吆喝几声,很多人也就散了。这种小瘪三打不死膈应死你,一般情况下还真没人愿意跟他杠上。大平唬退了众人,瞬间换了一张脸,狗腿地跑到周品正跟前说,“正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兄弟我去接你呢?”

周品正回来的时候,经过大平家就给他留了口信,果然中饭的时候他回转听说后马上就过来了。时间来得刚刚好,拯救大哥于水火之中。见周品正的脸上很是难看,他又嬉皮笑脸的凑到周母身边,插科打诨的说道,“婶子你这是干嘛?咱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赶紧烧点好吃的给哥接风洗尘,在这里瞎吵吵啥?没得让人家看笑话!”

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吩咐小弟们帮着照看家里一点。大平这小子离得最近,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帮着跑腿,也算是在周母面前说得上话的。他这么一讲,本来就哭得歇斯底里的周母早就后悔了,正好顺坡下驴,被劝进了家门。

大平不见外地忙活着给周母倒了一杯水,劝道,“我说婶子你也真是的,正哥回来是要结婚,成家立业!多好的喜事儿!您这么一闹,人家还不定以为哥怎么着了,是媳妇儿跑了还是破产了才让您动这么大的肝火啊?”,他刚从外面回来,就听了一耳朵周母在闹,还没明白什么事儿呢。

周母这会儿也是骑虎难下,后悔不已。她那么爱面子的人,这一时冲动,把家丑全部给抖搂出去了。这不是……这不是太生气了吗?都怪儿子,不对,都怪那个女人!她现在可算是彻底把杨小贝恨上了,好家伙,结婚也就算了,让她进了家门也行。她倒好,一家伙把儿子都给拉走了,简直是狐狸精!

听她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半天,大平才知道到底是为啥。他更加不明白了,一拍大腿说到,“这也值得您生气?哎哟我说婶子诶,这要是我说在外面买房子出去结婚,我娘非把大牙笑掉了不可!可是没有办法,咱们家还不是十几口人挤在一块儿?咱哥这么有本事,有担待,您还要生气?”

他这一顿忽悠,把周母弄得云里雾里,“你又在这捣糨糊!他这哪里是能干,明明是不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要搬出去住,就是不要我了!”她越想越气,又哼哼起来。

周平正不爱说话,跟老娘也掰扯不清楚,作为儿子他天然是弱势,老娘就是不讲理胡搅蛮缠,他也只好默默地不说话。但是大平不一样啊,他是早就知道周品正装修的这套婚房,自己还去帮过忙呢,这里面的缘由他自然清楚。

但是话不能那么跟周母讲,要不然她又要炸毛。大平不愧的凭着一张嘴巴讨生活的,眼睛一转就想到了说辞,“我这可不是捣糨糊,正哥说了,这房子啊他特地选在华亭路,就是为了离家近一点,好随时回来照顾您。新房里也为了您留了房间,什么时候您想去住都行。”

“真的?”周没有将信将疑的问道,“那可不!还有啊,这不是看您年轻嘛,还没到要人侍候的年纪,对不?再说了,嫂子那个……不是外地人嘛,这饮食习惯上和我们可不一样,大家住在一起,那不是都不舒服吗?所以正哥才特地买了房子出去住,这都是为了您啊!”大平真诚的忽悠着说。

“……照你这么说,那还是对我好了?”周母无语了,感情还是她错了?唯一的儿子结婚都不跟自己住,非得搬出去,说的再好听那还不是因为找了个外地媳妇?好吧,就算儿子不是不孝,那也是儿媳妇……呸,那个女人的不是!

这就说不通了。这人哪钻进了死胡同,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大平摊了摊手,对周品正表示爱莫能助。周品正叹了口气,除了生气,倒也没有什么失望的,反正他早有心理准备不是吗?见状也不想再耗下去,起身说道,“您既然非得这么想,不就是逼得我们不能回家吗?那就先这样吧,我那边还要去整理一下,大平,我们走了!”

第一次回家,就此不欢而散。周品正郁闷地走在前面,大平屁颠屁颠的跟着安慰他说,“哥你别生气,婶子就是那样的人,她……也没坏心,你别放在心里。”在他心目中,正哥可是最有本事的人,未来的嫂子也漂亮得很,怎么就不能配得上哥了?婶子也太不讲道理了!

周品正能不郁闷吗?自己心爱的姑娘,却得不到母亲的认可,本来就够让人头疼了。母亲怎么就不明白,日子是他过的,他自己的选择,母亲只要知道就好,根本用不着她同意与否。更何况如今小贝的身体不好,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恶化,在这个时候他一个人准备婚礼等琐事已经够糟心了,老娘还实力坑儿,这般瞎胡闹。

父亲早逝,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撑起来,周品正早就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顶上,什么苦都自己尝。母亲的性子说好听的天真,说不好听那就是蠢。他也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就是。可是即使是这样,在他还是感觉到心累。

虽然现在他快三十岁的人了,但在结婚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父母的祝福。按照常理,这儿女的婚事都应该由父母亲来操持。老娘说她不满意小贝,婚礼的事情丝毫不沾,但是周品正知道,就算是他找了一个符合母亲条件的女孩子,她仍然不会伸手。理由是自己老了,就一个老太婆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