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一直暗中打量着陆梨,见她听到后没有高兴反而只有惊愕,心中倒舒坦下来不少。想来恪儿那小毛头的话也不可信,便是真有意思,大概也是那老四单相思。

她便笑道:“哟,姐姐这话可偏颇了,宫里头好容易出个合意的司膳,这还没使唤几天,就给派去那鸟不拉屎的废宫里。老四身子不好谁都知道,便真要伺候,每日多送两趟吃的过去不就好了么?”

正说着话,漆红殿门外踅进来一道明黄的身影,众宫女连忙屈膝施礼:“皇上吉祥。”

楚恪回头看见是皇帝,颠着脚丫跑过来:“皇爷爷,这是我结识的怒泥,我想讨糖吃。”仰着小脑袋,把陆梨指给楚昂瞧,嘴里头没自觉地掉下来一滴哈喇子。

楚昂对这个孙子也是极疼爱的,天生自来熟,对谁都能说得上话,小嘴儿一张的吧的吧能给你的吧一整天。他便抱起楚恪,宠溺地蹭了蹭:“爱妃们这是唱的哪一出,隔着隔墙都听出热闹?”

那炯亮的目光在陆梨身上定了定,见她似面露难色,他的脸上便也浮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愠意。

殷德妃不知内里,闻言调侃道:“尚食局新进了个丫头,做得一手巧食儿。近阵子李嬷嬷也不在宫里,老四嘴又挑,原是臣妾提议把这丫头送去他跟前照顾,这不,贵妃舍不得来着。”说着帕子捂住嘴角笑。

旁人看不出皇帝的动容,锦秀却是一眼洞穿了。每瞧见皇帝看陆梨时的这种眼神,心里头便总是发涩。她暂时拿捏不定陆梨的来历,但一想到皇帝某天若要临幸她,便克制不住地忆起朴玉儿与宋岩在一起时的妩媚。这丫头尚是个雏花儿,现下看着是青涩,若然真得了龙宠,怕不定就能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今后枕畔侍君的可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锦秀暗暗打量着陆梨柔媚清灵的好模样,便寻思着去废宫里和楚邹困着也好。那废太子不好伺候,日后出来了该怎么打发再说,总好过杵在自己跟前剜心刺眼睛。

便接过话茬道:“我瞧着德妃姐姐这主意不错。前些天皇上还特特嘱咐了臣妾此事,叫留意着些。四殿下口舌挑剔,寻常的指过去也不能叫他满意,又听说早前两个就已有见过,那么这丫头倒是尽善尽美了。”

说着暖笑着望向陆梨,言语里满是对楚邹的关切。

她自见到陆梨起便总是这样亲和良善,陆梨早前还有点担忧容貌被她认出,此刻倒渐渐安下心来。

是不能够叫她看出自己有恨的,便也谦婉地福了一福低下头。

楚昂听得暗生意外,其实若论私心,他并不希望把陆梨和楚邹弄出牵扯。因着老四的身份,他日必定荣登极位,这丫头跟着他,不管或得宠或不得宠都会很辛苦。而他亦不希望楚邹在爱情中有对哪个女子分外不同……因不管那女子是谁,只要楚邹是皇帝,于彼此都将难逃一道深刻的伤。

这四方皇城里好容易又回见孙香宁的影子,楚昂私心里不愿陆梨再触到那一幕。

他便敛藏心思,淡笑地睨了眼陆梨道:“呵呵,既是贵妃舍不得你,德妃康妃又指你去照拂老四,朕也不好定夺。念在你近日司膳有功,朕便让你自己选择,你看愿是如何?”

想不到万岁爷竟对一个小宫女迁就这般,一时间李兰兰孙凡真与讨梅、春绿的眼睛都齐刷刷看过来。便是讨梅和春绿早前希望三姐妹一同得宠,如今见陆梨短短时日尽占风头,高兴之余也难免赘生出一丝空落与羡涩。莫名的,讨梅竟还有些希望把陆梨指去废太子的身边了。哎,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想法。

张贵妃虽面色安详,到底也暗暗盯紧陆梨的脸,想看她是如何作答。老二那小子认死理不回头,如今既惦记上了她,只怕是不撞南墙不肯收心。手也让他吸了,缝帕子的料也收了,这会儿临了再把她指给老四,回头那小子犟起脾气来可有得自己头疼。

陆梨安静地搭着腕,心中却在百转千回。她自小牵着哑巴狗儿在宫墙下溜达,两眼睛默默把人情傻看,最是深谙各宫各殿的恩怨计较。此刻答应也不是,答应就是和贵妃唱反调了,给自己立敌哩;不答应又是怎么,看不上皇帝最倚重的四子么?不给德妃和康妃脸面?

那电光火石间,她便恭声答道:“奴婢打小得娘亲教导,最喜欢便是在灶膛前忙碌,能给娘娘主子们司膳是最大的光荣。四殿下身体欠安,奴婢愿每日给咸安宫送调理羹膳,奴婢手脚勤快些,定然做到两头不耽误呐。”

说着抬眼乖觉一笑。

那一双眸瞳剪水,嫣红唇瓣因着轻抿,嘴角旁勾勒出好看的梨涡,叫人看了心都狠不起来。

锦秀看得心中便越发抓挠,若然这丫头与朴玉儿无关就罢了,若是有关,当真是看一眼便剜一下心肠。总得招戚世忠来问问才安妥。